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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悄然流逝。中院子贾家门上那把斧头的影子逐渐拉长。
不知不觉,半个月过去了。
秋风萧瑟,住户们换上了厚厚的秋装。
机务段里也配发了新制服。
蓝棉华达呢的外套,搭配金灿灿的铜扣子,下身是马裤式长裤,穿在身上格外的威武。
清晨。
阳光从窗户照进来,温暖洒满屋子。
陈雪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,帮忙糙汉子系好扣子,又帮将帽子扶正。
她的小脸羞红起来,突然踮起脚,双手揽住糙汉子的脖子,凑到胡子拉碴的大嘴巴上啃一口。
“爱国哥,行车安全。”
李爱国嘿嘿一笑,挎上帆布包,推上自行车准备前往机务段。
刚走到四合院门口,就看到三个人影踉踉跄跄的迎着萧瑟秋风,朝这边走来。
贾张氏.贾东旭.秦淮茹.
贾张氏此时也看到了李爱国。
想起这一个月来受到的委屈,心中充满了愤怒。
不就是举报了李爱国吗?
用得着下如此狠的手?
这一个月来,贾张氏每天的‘工作’,就是回忆以前的事情。
小时候偷别人家的苞米,为了跟老贾结婚,半夜从家里跑出来.
在那些专业人士的认真询问下。
贾张氏将心底所有的隐秘都讲了出来。
丢人啊!
贾张氏想起凄惨的遭遇,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。
大步朝着李爱国奔来,双手掐腰,张开大嘴巴,准备喷粪。
秦淮茹吓得脸色发灰,一把捂住了她的嘴。
“娘,你还想再被抓进去吗?”
贾张氏闻言,浑身打个寒蝉,悻悻的扭过头去。
不敢再作声了。
此时正值上早班的时间。
大院里的住户吃了早饭。
挎上帆布包,陆陆续续从家里走出来,朝着工厂赶去。
看到贾家三人走进四合院,非但没有上前嘘寒问暖,反而面带畏惧躲到一旁。
这让已经做好被安慰准备的贾张氏吃了个瘪。
秦淮茹从住户们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端倪,心中一凛,连忙上前解释。
“三大爷,事情都调查清楚了,我们家没有迪特嫌疑。”
阎埠贵看着头发花白的贾张氏,瘦了好几斤的贾东旭,还有老了一圈的秦淮茹。
心中一阵唏嘘:你们为什么非要惹李爱国?这货是个土匪!
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是吗?出来就好,以后不要再胡闹了。”
“我还得给孩子们上课,回见您呐。”
嘴里说着热情的话,态度却很冷漠。
说完后还跟躲贼似的,着急慌忙的走了,劳动布的裤腿子拧成了麻花。
秦淮茹还想喊住他再解释几句,阎埠贵转眼不见了身影。
其他住户的情况也差不多。
无论秦淮茹如何解释,他们都远远的躲开。
善于拉关系的秦淮茹也无计可施。
她感觉到即使是被放出来了,贾家的苦难还远没有结束。
只能叹口气,搀着贾张氏的隔壁:“娘,咱们回去吧。”
等回到中院。
贾张氏看到那把插入门板的斧头时,整个人都呆愣住了。
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蹿后脑勺,贾张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
要是当时他们在家,会不会被李爱国活劈了?
“土匪啊,李爱国就是土匪!”
“杀千刀的,这么欺负我们家,怎么没人管呢!”
“东旭,你去告诉易师傅,请他给咱家主持公道。”
贾张氏说完话,眼睛一转,压低声音说道:“再借四个鸡蛋。”
贾东旭也被斧头吓了一跳,感觉现在依靠只能是易中海了。
他大步来到易家。
易家屋内。
易中海正准备上工,看到贾东旭站在门外。
先是愣了下,旋即欣喜道:“东旭,伱回来了!”
“师傅.”贾东旭感受到浓郁的关怀,眼角有点发酸。
易中海双手将他搀进屋里,脸上挂上独有的慈祥,安慰道:“回来就好。等今天上班,我就去厂办,帮你销假。”
“师傅,你对我真好。”
“害,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。”
易中海拍拍贾东旭的肩膀,眯起眼笑道:“我是你师傅啊,就跟你爹差不多。”
一大妈在旁边看着易中海的精湛表演,无奈的叹口气。
南易跟梁拉娣结婚后,已经丧失了养老人的资格。
贾东旭虽然因为涉嫌迪特,名声不佳。
但是没有真犯事儿,厂里也没有开除贾东旭,还能凑合着当养老人。
易中海为人精明,只是三言两语,就让贾东旭感动得差点哭出来。
贾东旭将在里面受的委屈讲了一遍后,愤恨的说道:“李爱国也太欺负人了,把我们全家抓进去不说,还在门上插了把斧头。”
“师傅,您是四合院一大爷,可要为我家做主。”
那把斧头插在门板上足有一个月,易中海早就看到了,却没有敢动。
只因为他清楚,一旦拔出来,李爱国敢拼命。
并且。
这事儿是贾东旭理亏在先。
怨不得人家李爱国。
易中海斟酌词语,安慰道:“东旭,现在李爱国那小子风头正盛,咱们忍一时海阔天空。”
“师傅,连你也怕了李爱国?”
“这不是怕,是注意斗争办法。”
易中海老脸一红,没有敢提及南易的事情,“你放心,总有一天,我会帮你出这口气的。”
贾东旭虽不甘心,却没有办法。
“师傅,那你能借我家一些鸡蛋吗?”贾东旭想起贾张氏的叮嘱。
易中海这会已经把残次养老人重新捡了起来。
自然不能小气。
易大妈取了四个鸡蛋,用报纸包着递给贾东旭。
待贾东旭离开后,易大妈提醒道:“老易,你还要跟李爱国斗?咋就不吸取教训呢!”
“你这老婆子,懂得什么!”
易中海摆摆手,大步离开了屋子。
拿到易家的鸡蛋,秦淮茹做了葱花煎蛋。
金灿灿的鸡蛋就跟初升的小太阳似的,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味。
贾张氏吃了一大半,贾东旭吃了一小半,秦淮茹只能用馒头蹭点油星。
吃饱喝足,贾张氏满意的打了个饱嗝,捧着肚子说道:“总算是又活了过来。”
“是啊,我可是在里面喝了一个月的稀粥。”贾东旭道。
秦淮茹刷了碗,看看空荡荡的面缸,提醒道:“娘,咱家没有粮食了,中午该怎么办?”
“借,咱家遭遇了这场大难,邻居们总该同情咱。”贾张氏一脸理所当然。
秦淮茹想起今天早晨的遭遇,总觉得有点不对劲,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去借粮食。
没有办法,贾张氏只能亲自出马。
拎了一个面袋子,就像是出征的大将军,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。
半个小时后。
贾张氏一脸沮丧的回来了,面袋子里还空瘪瘪的。
“那帮邻居见到我,立刻关上了门。”
“就连跟我关系最好的老王家的,也躲进了屋里。”
“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儿啊?!”
贾张氏自诩吃过的盐比吃过的米都多,这会却有点想不明白了。
贾东旭瞪眼睛:“他们肯定被李爱国收买了!”
贾张氏也觉得很有可能。
秦淮茹:“.”
跟那帮老邻居家借东西,是不可能了。
贾张氏又把主意打到了邻居南易身上。
“南易是厨子,一个人过日子,粮食肯定吃不完。儿媳妇儿,你去借十斤八斤的。”
秦淮茹虽不愿意,也不得不出了屋子,来到南易家,在门上敲了敲。
门吱宁一声打开。
开门的是刚晋升为小媳妇儿不久的梁拉娣。
她大红色外套,小脸儿红扑扑的,眉眼间含春带俏,看上去比秦淮茹还要年轻。
梁拉娣看到秦淮茹站在门外,顿时没有好脸色:“东旭家的,有啥事?”
“南师傅呢,梁师傅你怎么在这里?”秦淮茹茫然。
梁拉娣挺直胸膛:“我跟南易结婚了。”
“.”
秦淮茹心头一颤。
本来准备把南易培养成傻柱的。
南易怎么能结婚呢?
“拉娣,谁来了?”
这时候,南易听到动静,抱着秀儿从里屋出来。
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秦淮茹,他当时也愣住了。
“秦同志,你们出来了?”
秦淮茹撩撩秀发,轻轻咬住嘴唇,抿着嘴笑道:“我们家本来就没犯事儿,是那些同志误会了。”
“那就好”南易神情勉强。
涉及迪特的事情,要是粘上了,这辈子就很难洗掉了。
“南师傅,我们家遭了难,断了顿,想跟您借点粮食。“秦淮茹趁机提出要求。
“好”南易也是个好心人。
当时就想答应下来,却被梁拉娣瞪了眼。
南易闭上嘴,低头看看可爱的秀儿,不再吭声了。
梁拉娣笑吟吟的看着秦淮茹说道:“东旭家的,我家有四个孩子,粮食定量本来就不够,本来还想跟你家借一点的。毕竟你家才一个孩子。”
“啊”
秦淮茹第一次见识到了梁拉娣的厉害。
只能无功而返。
回到家后。
贾张氏听说南易已经结婚后,而且媒人还是李爱国时,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李爱国是想将我们贾家赶尽杀绝啊!”
秦淮茹叹口气。
李爱国现在是火车司机,又立了大功,怎么比较都比贾东旭厉害多了。
秋风吹来,老樟树上树叶哗哗作响,她心中有些后悔。
李爱国对贾家被释放,并不感到奇怪。
老猫的人都足够的谨慎。
不会冤枉人。
只要查清楚,自然会释放。
李爱国对贾家也不关注。
因为刚来到客运车间,就接到了教育科的通知。
今天是领取奖章的日子。
全国铁路总工会先进奖章的颁发,可要比机务段的先进铁路工人称号隆重多了。
总工会要举办一场颁奖典礼。
这些都不是重点。
重点是机务段职工参与活动不能耽误本职工作。
再加上没有换班的司机,李爱国参加了颁奖典礼,还要回到机务段执行行车任务。
铁路总工会位于复兴路上,距离前门机务段足有十几里地。
而行车是八点四十分出发。
这一来一回,就算是把自行车蹬成风火轮也赶不上。
好在武装部牛部长得知这个消息,派来了机务段唯一的嘎斯吉普车,驾驶员是周克。
李爱国拉开吉普车的门,看着坐在驾驶座的周克,笑道:“老弟,你行不行啊?”
“.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像黄淑娴说的呢!”
周克挺直胸膛:“你就放心吧,这阵子我是牛部长的专职司机,车技进步飞速。”
吉普车启动,这货直接将加速踏板踩到了油箱里。
吉普车屁股冒着阵阵青烟,跟箭头子似的飞驰而去。
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,此刻担当了喇叭的角色。
距离很远,路边的行人纷纷跳到马路牙子上。
一辆十八手的嘎斯吉普车,被周克开成了赛车。
只花了不到十分钟,就赶到了铁路总工会。
李爱国这位老司机此时也脸色铁青。
他对牛部长的身体素质有人重新认识。
*
*
*
“李爱国同志,现在我代表铁路总工会将本年度先进奖章颁发给你。
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,再接再厉,始终用责任践行初心,用忠诚和汗水诠释担当,通过笃行实干书写火车人新篇章。”
简陋的大礼堂内。
总工会领导将一枚奖章别在了李爱国的胸前。
抚摸着胸前那枚沉甸甸的铜制奖章,李爱国的心中充满了兴奋。
这么多天来的辛苦,总算是没有白费。
“同志,看向这边,说茄子”
总工会的宣传干事,站在木头匣子后面,指挥李爱国摆出这年月的标准拍照姿势。
咔嚓。
一道雪白的闪光灯亮起。
光荣时刻被永久的定格在了那张底片上。
宣传干事合上木头匣子,快速撤去,刚才那位领导也不见了身影。
这年代铁道部门的仪式就是这么简单。
没有啰嗦的发言,没有各色来宾,一切都以工作为先。
李爱国却觉得比最隆重的大会都要隆重。
他大步离开总工会。
金色阳光洒落在胸前的奖章上,闪烁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。
周克艳羡的看着那枚奖章:“爱国哥,我这辈子要是能搞一枚,就算是死也不足惜了。”
“傻货!周伯伯还等着你给老周家传宗接代。”李爱国做到副驾驶上,在周克的脑门上狠狠的敲了下。
“是是.哥,我错了!”周克举着手讨饶。
李爱国看着娴熟驾驶车辆的周克,突然问道:“你小子,不会是不行吧。要不我再给你整点药酒。”
“开什么玩笑,就我这身体素质,能上山打老虎,咋可能不行。”周克一脸的气愤。
“那算了,药酒本来也挺贵的。”
周克:“.”
他沉默片刻,边转动方向盘,边不好意思的说道:“.要是还有药酒的话,也是可以搞一点,毕竟那玩意还能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。”
李爱国:“.”
*
*
*
周克驾驶嘎斯吉普的技术确实不错。
李爱国回到机务段客运车间的时候,正好赶上白车长召开晨会。
看到李爱国戴着奖章进来,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刘清源站起身赞叹道:“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人戴奖章。”
李爱国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。
啪!
曹文直在他脑袋上甩了一巴掌:“胡咧咧啥呢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,以往都是在报纸上看到戴奖章的人。”刘清泉郁闷的挠挠头。
李爱国:“.”
晨会本来已经结束了,因为李爱国的到来,白车长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,又整整唠叨了二十分钟。
讲话的内容无非是要向李爱国学习,争取为铁道建设作出更多贡献,获得更多荣誉。
会后。
李爱国感觉到戴着奖章行车,好像有点不合适。
赵雅芝找来木头匣子,将奖章放在里面,存放在宿舍里。
将抽屉锁上,李爱国直起身准备去站场。
赵雅芝突然幽幽的说道:“李司机,我买了套私房,就在新街口那边。”
赵雅芝靠着帮忙运货,倒是挣了不少钱,只是
李爱国心头一沉:“买了房子,你是准备一个人,过一辈子了?”
赵雅芝倔强的点点头:“我觉得一个人过日子挺好。”
对于赵雅芝的选择,李爱国也不好多劝。
鲁大师说过:“未经他人事,莫论他人非。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”
赵雅芝以前受过很大的伤害,早就对婚姻丧失了信心。
“等搬家的时候,我可要去吃开火饭。”
“那当然,到时候我喊上友铃,咱们好好搓一顿。”
两人说着话,来到站场上。
李爱国登上火车头,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。
火车安全抵达津城,李爱国下了车准备买一根老冰棍。
却发现卖冰棍的小姑娘,已将换了成了中年大妈。
“小黄呢?”李爱国掏出十根老冰棍的钱递过去。
中年大妈麻溜的从柜子里取出十一根老冰棍,用旧报纸卷着,递过去:“您就是131次的李司机吧,我听黄婧那丫头提起过您。
她现在进到津城机务段了,据说要学习开火车。”
李爱国接过老冰棍,愣了愣。
上次黄婧告诉他要当火车司机。
本来一位她是在开玩笑,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开始行动了。
这年月确实有女火车司机,数量还不少。
最有名的要数大练机务段的田桂英同志了。
只是开火车是技术活,更是体力活。
那些闸门,推杆都是纯机械操作。
一般女同志的力气还真难以胜任。
跟别提开火车要从司炉工学起.
这姑娘倒是有股子泼辣劲。
本来休息的时候,李爱国喜欢在站台上聊会天,现在也没有了兴致,准备回宿营车。
中年大妈突然喊住他:“李司机,昨天有个孩子打听你们前门机务段来着。”
“孩子?”李爱国茫然。
中年大妈也搞不清楚,比划了一阵:“反正挺小的孩子,也就五六岁的年纪。”
李爱国皱着眉头想了一阵,也没想起来这孩子是哪个。
这会小黑胖子已经将货物送到了列车,李爱国跟中年大妈到了声谢,晃悠着回到列车旁。
将冰棍隔着宿营车的窗户递进去,就准备上车继续肝书。
自从结了婚之后,李爱国明显发现自己肝书的速度变慢了。
整整一个月,才肝了十一个技能点。
女人啊,果然耽误学习。
李爱国下定决心,要继续肝书霸服,抬步朝着车门走去。
突然。
站台上,一个小姑娘踉踉跄跄的从人群中钻出来,趁着乘务员不注意,拼了命的要往车厢里跑。
车厢门口正在检票的赵雅芝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。
“小姑娘,你家大人呢?”
那小姑娘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。
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,脸上沾满污垢一块黑一块白,似乎很久没有洗脸了。
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的,上面打着不少补丁,看着非常的可怜
身穿单薄的衬衫,一阵秋风吹来,小姑娘瑟瑟发抖,也不知道是因为感觉到冷,还是害怕。
小姑娘一声不吭,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来的胆怯,却让赵雅芝有些心软。
赵雅芝面带温柔笑容,柔声细语:“小姑娘,你别害怕,我是包乘组的大姐姐,告诉我你爹娘在哪里,我带你去找他们。”
小姑娘依然沉默。
就像是跟木头似的,眼睛紧盯着车厢内。
似乎进到车厢里,就能前往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。
无论赵雅芝如何哄,小姑娘就是一声不吭。
此时马上到了行车时间,车门前有不少乘客等着排队上车,现场乱糟糟的。
赵雅芝不能耽误时间。
正想将乘警喊过来,把小姑娘送到铁道派出所。
听到要被带走,小姑娘‘昂’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她的泪水如同雨滴般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,打湿了她的睫毛,流淌下来,在脸上画了一条小河。
“不要带苗苗走,苗苗要找爹爹。”
李爱国快步走过去,冲着已经走过来的张乘警摆摆手,示意把小姑娘交给自己。
张乘警也不愿意为难一个五六岁的孩子。
微微点点头,站到了旁边协助赵雅芝维持秩序。
李爱国将小姑娘抱到站台上,从兜里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:“苗苗,你想吃糖吗?”
“想爹爹还在的时候,苗苗也吃过糖,可好吃了。”
女人不分老少,见到糖块都走不动道。
苗苗看着奶糖流口水。
李爱国剥开糖纸,将雪白的奶糖塞进她的嘴巴里。
“好吃吗?”
“嗯嗯,跟爹爹给苗苗的糖一样好吃。”苗苗腮帮子蠕动,挂着泪痕的小脸重新欢快起来。
李爱国趁机问道:“苗苗,你爹在哪里,叔叔带你去找他,让爹爹给苗苗买多多的糖,好不好?”
正高兴的苗苗听到这话,神情顿时黯淡下来,低着头小声说:“爹爹不能给苗苗买糖了,他在地里。”
“地里?”
苗苗感觉面前这个叔叔是个好人,比手画脚的说道:“就是庄稼地里,上面堆了一个大大土堆。”
地里的大大土堆.那是坟头!
李爱国心中一跳,继续问道:“你娘呢?”
“娘也在地里,跟爹挨着,只剩下苗苗了。苗苗肚子饿得难受,也想到地里找爹娘,二叔说我不是崔家的人,不让睡在爹娘身边。”
苗苗说着这些话的时候,神情迷茫。
她不要家里的柜子,手电筒,热水瓶就是想跟爹娘住在一块。
那些人咋就不同意呢?
李爱国看着懵懂无知的小姑娘,一阵心疼。
他深吸一口气道:“你为什么一定要上火车呢?”
“娘在睡着前,告诉过苗苗,让苗苗将一封信,捎到前门机务段。还不能让二叔知道了。”
提到二叔,苗苗突然面带畏惧之色,左右看看,身子也微微发抖。
没有见到那个恐怖身影,苗苗这才松口气。
她重新俯在李爱国的肩膀上,担忧的看着李爱国:“叔叔,你千万别告诉二叔,我,我不吃你的糖了”
说着话,苗苗就慌里慌张的想将糖吐出来。
李爱国连忙拦住:“你放心,叔叔不认识你二叔,就算是认识,也不会让他欺负你的。”
苗苗看看李爱国,连连点头。
一见面就给糖吃的叔叔,能是坏人吗?
得知小姑娘要去前门机务段送信后,李爱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。
只是小姑娘好像饿了好几天,这会也没有力气说话。
李爱国跟白车长做了汇报,通报了津城车站方面,然后将小姑娘带到了餐车。
“刘厨子,麻溜的搞个小份甲等火车餐。”
“这孩子估计饿好几天了,不能一次性吃太多,分量搞少一点。”
李爱国今天的餐票已经用了,从兜里摸出钱,递了过去。
头戴油包帽的刘厨子接过钱,在餐车的厨房里忙活一阵。
很快就端出来小半碗白米饭,一盘子土豆丝炒肉,上面还盖着一枚黄灿灿的煎蛋。
刘厨子笑道:“煎蛋算我的。”
是啊,这样可爱的小姑娘,谁能不稀罕呢。
苗苗真是饿急了。
一阵狼吞虎咽,特小份的甲等餐,竟然被她全吃掉了。
最后,苗苗伸出手指,抿下站在餐盘上的大米,小心翼翼的填进嘴巴里。
“来,喝点开水,别噎着了。”此时火车已经行车,张雅芝休班也赶了过来。
不知为何,自从她见到苗苗后,就忘不掉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。
将苗苗抱在怀里,张雅芝想继续问。
只不过苗苗好像跟李爱国更亲。
从她怀里挣扎下来,跑到李爱国的身旁,拉住他的胳膊依偎在旁边。
李爱国也顾不得安慰赵雅芝,继续追问道:“苗苗,叔叔是前门机务段的火车司机,你能把你娘的信,给叔叔瞧瞧吗?”
说着话,李爱国整整司机帽。
苗苗虽不认识帽子,却在父亲的笔记本上,见过铁道的徽标。
她小心翼翼解开扣子,从内衣袋子里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。
信封是旧信封,皱巴巴的,上面沾满了泪痕,泥污,下面印刷有前门机务段的标志。
标志的年头比较久了,已经黯淡了,应该是刚建国不久的。
李爱国之所以能看出来,是因为前身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里,就有这种旧信封。
李爱国打开信封,从里面抽出一张稿纸。
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就像是刚学会写字的人写的。
在信中,苗苗的母亲声称崔大山因没钱看病去世了,她自己也得了重病命不久矣。希望机务段的领导能够帮帮苗苗。
内容含糊不清。
唯一有用的线索,就是苗苗的父亲崔大山跟前门机务段有关系。
在路上奔波了好几天的苗苗,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。
眼皮逐渐睁不开,小脑袋开始不自主地点点,脸庞开始显得更加放松。
她的小脸皱巴巴的,似乎在做一个噩梦,小手紧紧的攥住李爱国的衣角。
“叔叔,不要打苗苗,苗苗听话。”
白车长听说了李爱国捡了个孩子,也带着乘警走了过来,正想询问。
李爱国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。
信件递给白车长,随后抱着苗苗进到包房内。
刘清泉几人正在聊天,见李爱国抱了个孩子进来,都感到有些奇怪。
李爱国也顾不得解释,把苗苗平放在床铺上,扯起被褥给她盖上,然后轻轻把衣角从她手里扯出来。
“你们看着这姑娘。”
李爱国叮嘱两句,转身离开包房。
刘清泉跟老郑他们几个大老粗,看着那个熟睡中的小姑娘,感觉到遇到了最危险的任务。
好在这时候赵雅芝不放心苗苗,也跟了到包房里,几人才算是松口气。
“李司机捡了个孩子?”
“嘘,别乱说!”
餐车内。
白车长看完信件,也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她喊来运转车长:“老曹,你是咱们包乘组最老的职工了,记得机务段里有个名叫崔大山的职工吗?”
运转车长挠挠脑门子,迟疑道:“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,不过肯定很早了。
你也知道那时候咱们的人刚从敌人手里接过机务段,段里面乱糟糟的。
后来邢段长来了之后,才算是上了正规。”
白车长沉思片刻,对着李爱国说道:“爱国同志,我看那孩子挺信任你的,你暂且带着,等回到机务段,将事情汇报上去,再做决定。”
李爱国点点头:“您放心。”
苗苗睡在铺位上,赵雅芝坐在旁边,李爱国只能抱着书本,躺在刘清泉的铺位上。
至于刘清泉,老郑他们全都到车尾散烟了。
苗苗在路上惊醒过一次,不过在赵雅芝的安抚下,又重新睡着了。
列车到站,还在酣睡中。
完全熟睡的小孩子,就算是耳边响了炸雷,也不会醒过来。
李爱国只能扛着苗苗爬上火车头,将她坐在腿上,以不那么符合铁道条例的方式,一路奔驰回到了机务段。
苗苗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机务段领导的重视。
邢段长在看完信件后,脸色猛地难看起来。
“崔大山是咱们前门机务段的职工,又不算是。”
听到崔大山的名字,本来正在玩耍的苗苗抬起头问道:“爹爹回来接苗苗了吗?”
李爱国给赵雅芝使了眼色,让她将苗苗带出办公室。
抽出根烟,递给邢段长:“什么叫做既是,又不是?”
要不是时代不对,李爱国高低得说一句,崔大山难倒处于量子叠加状态?
邢段长转过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份档案,递了过来。
解释道:“崔大山是解放前原机务段的老工人。
机务段被咱们的人接手后。
那帮老工人通过思想教育,还是可以拿到工人身份,在原来的工位上工作。
只是崔大山为了阻拦一场火车事故受了重伤。
机务段刚筹建不久,各种制度都没有建立。
当时的段领导给崔大山两个选择。
一个是留在机务段里,给他一个闲散的工位,机务段养着他。
另一个是发放一大笔补助金,送他回到崔家庄。
崔大山原本是想留在机务段的,但是在崔家庄里有媳妇儿,有个弟弟。
他放心不下,所以就回到了崔家庄。”
说完,邢段长皱起眉头,接着说道:“等我接手了机务段,制度正式建立后,感觉到崔大山情况特殊,还为段里面作出了贡献,特意向上级给他申请了退休工资。
就算是崔大山的补助金花完了,每个月还有退休工资,怎么可能没钱看病?”
他停顿片刻,拿起电话摇动一阵,接通了劳动科。
“段长,您找我?”
片刻之后,刘科长赶到办公室里,看到段长板着脸,感觉事情不对劲。
邢段长将信件递过去,板着脸说道:“崔大山的退休工资,你们按月发放了吗?”
“崔大山南台镇崔家庄的崔大山发了,绝对发了。”刘科长松口气,朗声道:“他因为没有级别,按照最低标准发放的,每个月十五块钱,都是通过邮递的方式送过去的。我们科里的财物那里有邮局的回执。”
刘科长当时就想回去取回执,却被邢段长拦住了。
他清楚刘科长绝对不会疏忽。
明明有工资,为何会没钱看病?
李爱国也搞不明白。
就在这时。
赵雅芝拉着苗苗的手,冲了办公室,气愤的说道:“段长,苗苗家的家产,全被她叔叔崔大可霸占了。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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