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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虚散人的寿元似乎已经到了小聚元的极限,如今在此地成为凡人,若是不早点脱困,恐怕他会寿元耗尽而死。”依飞燕道。邵际雨轻轻点头:“不错,要尽早离开此地,我等虽然寿元有多,也禁不起这般耗下去。”
两女也各自起身离开,依飞燕如今在一家大户里给人做女红补贴家用。
邵际雨也找到了赚钱的依法,她现在在江华郡城隍庙里给人算命,因为其术语专业,又略懂相术,忽悠忽悠凡人不在话下,如今有人称其为邵仙姑。
接下来的这段时间,陈壮风雨不改,上午来两个时辰,下午来两个时辰,长生在传授完拳术后就会独自一人离开院子,去江华郡各处走动。
有时候陈壮也会跟着他为其引路。
天不知不觉冷了下来,长生站在城隍庙不远处,轻轻摸了摸脸颊,感受着那一抹冰冷。
天空已有白色飘絮缓缓而落。
“师尊,要下雪了,听爹说今年气候不错,到时候我要去山里摘‘雪见’,等到明年这茶能卖个大价钱。”
陈壮仰头看着天,灵动的目光中闪烁着一抹兴奋。
附近有不少小孩已经兴奋大叫,似乎对他们而言下雪是一件令人激动开心的事情。
长生笑着点点头:“既然到了冬天,以后你上午来两个时辰,下午就不用来了。”
“是。”陈壮连忙点点头。
……
“邵仙姑,您明日记得来我家给俺媳妇瞧一瞧,看看她肚子里的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。”
“邵仙姑,我家那口子最近一直发噩梦,是不是撞邪了,您有空上门给瞧瞧。”
“邵仙姑……”
不一会,邵际雨应付完这些百姓一路来到长生面前,“长生道友,今日可有发现?”
长生轻轻摇头。
邵际雨叹了口气,看了一眼天上的飘絮,声音低沉:“好几个月了……”
“走吧,要去准备一些炭火过冬了。”长生道。
邵际雨点点头,如今成为凡人,遇到寒冷的天气他们也需要炭火才能熬的过去,不然冻出毛病来在这里都找不到几个手艺过得去的医师。
大雪飘飞,长生每日起床要做的事情除了教授陈壮拳术外,就是把院门口的大雪给扫了。
如今他身上穿着两件厚厚的棉袄,依飞燕做女红赚了不少补贴,给众人亲自做了好几件棉袄用来过冬。
到了夜晚,院子里燃起篝火,火光照映在众人脸上,飘忽不定。
邵际风面色凝重,“这段时间我出了几趟镖,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这里的幻境……太过真实了,我有时候怀疑此地根本不是幻境。”
依飞燕轻轻点头:“细节之处……的确太过入微,但若不是幻境此地又是何处?缥缈仙路中,难不成还有一方世界?”
邵际雨陷入沉思。
若虚散人带着厚厚的棉帽,双手插在袖袍里,半张脸埋在围脖之下,只露出两颗眼珠子盯着篝火:
“既然是缥缈仙路,就算存在着一方世界也不出奇,只是老朽想不明白,它到底要我们做什么。”
“我有些后悔了,早知如此,这趟就不该来。”
邵际风苦笑道:“做个逍遥自在的聚元强者,即便不走这缥缈仙路,我日后也有六成把握踏入神境,到了那时候天下之大,皆可去得,何必困于一隅。”
众人陷入沉默,不再言语。
长生突然笑道:“既来之则安之,或许此地便是要教我等知晓,如何做一个凡人,若是连凡人都做不好,又有什么资格成仙。”
“凡人皆蝼蚁,便是要不做蝼蚁才想成仙,我觉得此地另有深意。”邵际风轻轻摇头,对长生的话并不认同。
冬天很快过去,春天来到时,陈壮的个头窜了一截,长生教授给他的拳术也已经掌握了三四成。
陈铁匠偶尔会在陈壮练武时,自己又没有活干的时候,拎着两瓶烧酒找长生和若虚散人喝上两口。
若虚散人喝的满面通红,脸上挂着略显醉意的笑容,朝陈壮那边瞥了一眼,冲陈铁匠笑道:
“可惜啊,小虎学不了我的手段,不然我少说也传授他两招。”
“哦?老爷子也懂得武艺?”陈铁匠有些惊讶。
“老头子不懂武艺,但老头子懂……”
若虚散人眉头一皱,轻声自语:“懂什么来着……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,我这脑袋是越来越糊涂了啊……”
长生微微一怔,望向若虚散人轻声道:“老爷子,你再好好想想?”
“不想不想了,想的头疼,来,喝酒喝酒。”
若虚散人笑着跟两人碰杯,然后一口小酒入腹,又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砸吧两下,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。
当晚,长生四人站在若虚散人面前,当他们提及修炼,仙道,缥缈仙路时,若虚散人脸上只剩下茫然。
邵际雨眼眶通红,把头埋进邵际风的怀中,似乎在恐惧着什么。
依飞燕喃喃自语:“我们有一天……也会忘了自己是谁吗?”
“不会的!一定不会!老爷子只是寿元将尽才开始糊涂。”邵际雨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。
长生默不作声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凡人的日子就这般简单,只要每日有温饱,睡的好,穿的暖,一天天也就这么过去了。
若虚散人不知从何时开始,只要有闲暇就会搬着一张凳子坐在院门口,也不与人交谈,只是略显痴呆的看着远方,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。
“师尊,老爷子最近已经不认得我了。”
陈壮望着院门口的若虚散人,眼里露出一抹惆怅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的个头已经长的比陈铁匠都要高,身子骨壮如熊,长生教给他的拳术也吸收了七八成。
两人若是交手,长生都没把握能轻松胜过陈壮。
“嗯,他太老了。”长生轻轻点头。
“师尊,是人都会老吗?”
陈壮眉头微皱:“以后我爹我娘……也会跟老爷子一样,记不得事,甚至认不出我?”
“对啊,是人就会老,人这一生说短也短,说长也长,可最终都逃不过生老病死。”
长生笑了笑,“怎么,你还想要求长生不老啊?”
“不是……只是弟子有些舍不得。”
陈壮看着长生已经发白的鬓角,又想到今年他爹打铁时明显力不从心,心头有些苦涩。
前不久,因为一次失误,他爹的左手受了伤,打铁的活计也没办法继续了。
好在这些年积攒了不少身家,即便日后不再打铁陈家也能轻松过活。
“师尊……”
“何事?”
“既然人这一生说短也短,我想去外面闯一闯,一直待在江华郡这一身武艺也无用武之地。”
陈壮低着头道。
“行啊,去吧,只要你爹娘答应便可。”长生笑着点点头。
“师尊,等我出人头地就会回来。”陈壮重重点头。
“即便没有出人头地,你该回来也得回来。”长生笑了笑。
陈壮记住了这句话,朝自家方向走去。
长生踱步来到若虚散人身旁,只听见他在低声喃喃:
“为什么就记不得了呢……我好像有妻儿,可他们的名字叫什么,为什么记不得了呢……”
“老爷子又在钻牛角尖了?”
一道倩影走来,依飞燕看了看若虚散人,脸上露出一抹笑意,冲长生道:
“长生,我准备成亲了,你和那俩兄妹记得后天过来喝喜酒,我们没打算大办,也就请一些乡里乡亲。”
“好,我会通知他们。”长生笑着点点头。
依飞燕又跟若虚散人搭了几句话,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只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。
前几年,她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,邵际风兄妹俩也早就搬了出去,如今这座院子,只有长生和若虚散人还在住着。
“今年……应该是第五年了吧。”长生轻声呢喃。
第二年那会儿,依飞燕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,邵际风兄妹俩紧随其后忘却了一切。
唯独长生始终记得自己来自何处,也始终记得这里是数百万年前,太古纪时期的仙苗考核。
“不出意外,东和也应该忘却了一切,六人里只有我还记得,不知以后……我会不会也忘记这些……”
长生心中叹了口气。
过了两日,他带着若虚散人和陈铁匠夫妇一起去参加了依飞燕的婚礼。
她的夫君是当初那大户人家里的一名账房先生。
长生这桌都是熟人,除了陈铁匠夫妇,其余人也是周边的邻里。
众人兴高采烈的唠嗑,时而谈及依飞燕,时而谈及陈壮。
“虎子学了一身的武艺,如今去外面闯荡肯定会成为大人物,你们夫妇俩日后只要好好享福不用做事了。”
“早知如此,当初我就是咬咬牙,自己吃不饱也得把家里小子送去长生师傅那边啊,可惜了。”
“嗤,如今说这话了?一个月一两银子你就是勒紧裤腰带也凑不出来,钱都给你喝酒去了。”
长生闭着眼睛,听着周围人的闲聊,没过一会儿邵际风兄妹俩也赶了过来。
五年时间,邵际风混成了镖头,以前那位镖头被劫道的给宰了。
邵际雨在城隍庙的名气越来越大,如今江华郡谁不知晓邵仙姑的名讳?
就是官老爷们也会经常请邵际雨去家宅看看风水,相一相族内晚辈的面相。
“邵仙姑。”
本来热烈唠嗑的众人瞧见邵际雨,纷纷收敛起笑意,眼神尊敬的看着她。
邵际雨微微颔首,随后扫了长生和若虚散人一眼,并未与众人搭话,身上散发着一丝生人勿进的气息。
别桌的客人也是在悄悄观望邵仙姑,在他们看来,这位可是真正的大人物。
“长生兄,老爷子没有好转?”邵际风瞥了若虚散人一眼,冲长生低声问道。
“医不了了。”长生轻轻摇头。
“唉……我是这么打算的,我差不多也要成婚了,日后置办家业都得用上钱,还有际雨那边也得存一些,以后好当个嫁妆。
老爷子的药……就断了吧,你以前存下的一些银两也够你们俩吃吃喝喝,再不济我给你介绍几个弟子过去。”
邵际风低声道。
长生脸上露出一抹淡笑:“你们也有你们的日子要过,我能理解。”
邵际风心中松了口气,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,声音响亮的与一众食客敬酒。
气氛顿时被他抬了上去。
“吉时到,送入洞房!”
“闹洞房咯!”
众人兴奋不已。
长生一手持着拐棍,一手搀着若虚散人在夜色中朝家里走去。
背后是热闹的喧嚣。
次日,邵际风送来四个半大不小的娃娃,拜在长生门下学武。
一个月四两的银子,邵际风那边抽走二两。
转眼又是三年。
若虚散人今日坐在院子门口,神情突然变得激动,他站起身,颤颤巍巍的伸手探向虚空:
“娘,是你吗……夫人也在,我们的儿子呢?儿子,我是你爹啊,你还认得我吗?你们来了就好,来了就好……”
背后,长生静静站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,若虚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似乎化作一声悠久的长叹。
长生缓缓走到若虚散人面前,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,已经没气了。
拎着酒壶来找长生喝酒的陈铁匠恰好见到这一幕,他眼眶微红,冲长生道:“长生师傅,我们夫妇帮你搭把手,给老爷子办一场白事。”
“有劳。”长生轻轻点头。
……
岁月如梭,转眼近二十年就过去了。
两鬓斑白的长生坐在院门口,与同样显现苍老之态的陈铁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。
距离若虚散人过世已经十八年有余,陈壮也出了远门十三年没有任何音信。
“长生老弟,你说虎儿这些年半点音讯都没有,会不会是在外头闯了祸?”
陈铁匠喝下一口小酒,终于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了出来,他望着长生,仿佛想从长生口中听到点什么。
“陈大哥,小虎武艺不弱,不会有事的。”长生笑了笑,安慰道。
突然,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,脸上笑容更甚:“虎儿是不是回来了?”
陈铁匠愣了一下,连忙起身望去,果然不远处走来两大两小四道身影。
其中一道赫然就是陈壮,如今的他早已十分成熟,脸上遍布风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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