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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確自朝会后就又去见了许芷。二人见到彼此都还未有发病的迹象,俱都是狠狠松了口气。
“陛下命人去找,与那位方公子同行回京,举止密切的女子。”宁確直接说明来意。
许芷惊讶道:“是说我那侄女?”
宁確道:“恐怕是。……他们怀疑是方绍从外地将病带了回来。”
“那怎么是好?若被府衙的人带走,她一个弱女子,只怕不知要吃多少苦头。”许芷忧心道。
宁確安抚她道:“我来想法子……还有一事,那个方公子真正的心上人名叫慧娘。方公子将她藏得很好,探不得其身份来历。若非方绍爱极,实在忍不住炫耀之心。恐怕无人知晓有这个慧娘存在。”
许芷叹气:“如今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了。反正人都死了,茜茹也不会再惦记他了。”
宁確道:“一个不知身份的女子,有些奇怪……”
“哪里奇怪?”
宁確没有细说,只觉得此次的事透着一股浓浓的,有人在背后操纵的味道。
宁確急着回去为许茜茹寻找脱身之法,便也没有久留。
如今许芷对他的态度有松动的迹象,便是极好的事。又岂在这一朝一暮?
“等等。”许芷还是如往常一样叫住了他。
宁確回头,以为她又要拿出点心叫自己带上。
许芷却递给他一个药包,道:“我家中曾是开药铺的。只是我年幼贪玩,至今不通药理。只隐约知晓,若用五味子,能使人身体强健,避灾少祸……”
宁確难掩激动,双手接过药包:“我知夫人心意。”
许芷本来想让他快滚。
但话到嘴边,还是咽了下去。
宁確抓着药包,翻墙都更有劲儿些,哪里像是要染病的样子?
他乘夜色去见了林老爷。
林老爷在京中耕耘多年,二人又因宣王妃的关系,亲近到可以互相托付大事的地步。
如今只消用他的脑子,搭上林老爷的人脉,便能将许茜茹救于水火……
“好,宁公大可放心,便是冲宣王妃的面子,我也定然会将此事办妥当。”
林老爷说着叹了口气,道:“前些时候就听闻宣王妃要返京,我便也匆匆回到了京城,想着有机会也再见一面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,万望宣王妃在路途中不要被带累才好……”
林老爷又拉着宁確的袖子,道:“也还好,还好我回了京,又有宁公相助。咱们定能保住许家……不过宁公这样操劳尽心……”
林老爷说着说着,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他突地瞪大眼,盯着宁確:“宁公竟然……”
宁確吐了口气,本不欲为外人所知。
但他又按不住,实在也有些想叫人知晓,他如今与许芷更亲近了些……那是眉梢眼角都掩不住的春风得意。
再想到林老爷因太子妃被宣王妃救下的缘故,如今也已是铁打的宣王党。
宁確便没准备再隐瞒下去……
他张了张嘴:“是,我……”
宁確话没说完,林老爷已然指着他万分震撼地道:“你竟想做宣王殿下的爹!”
宁確:“……”这样说倒也没错。
“宁公实在是……好大的抱负!”
宁確心头苦笑。什么好大的抱负?只盼将来宣王与宣王妃知道了,别打断他的腿就好……
接下来几日,许茜茹果然不受半点侵扰。
濮阳侯府欲到许家提亲的事,怎会瞒得过旁人?其实一查便知。
但愣是没人登许家的门拿人。
许芷这下终于安了心。
等晚间见了宁確,她也难掩满面的笑意。明明也是生育过一双儿女的人了,如今真真切切地欢喜起来,竟也有几分小女儿的姿态。
宁確一落地,就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晃眼。
“夫人……”他刚起了个头。
许芷主动上前一步,夸奖道:“你果真是有本事的,没人登门来抓茜茹。”
宁確道:“那个慧娘被县尉拿下了。”
许芷明白了:“既然方绍的友人只知慧娘,那便干脆引到慧娘的身上去,所以最终是慧娘被带走?这一手实在是……”
她还没说出“厉害”二字。
宁確便摇头道:“不,这不是我的手笔。现在仔细想想当时那县尉的供述,从一开始就是在往慧娘身上引。”
许芷愣住了,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。
“一个不知身份来历,一个只存在于旁人口中的慧娘,如今就这样被人抓住了。”宁確顿了下,“可见慧娘只是一枚推动局势的棋子。”
许芷:“棋子?”
她更加一头雾水了。
这怎么就棋子了?
宁確却露出明悟之色:“这次京中疫病,下棋的人……是宣王。”
“什么?”怎么同她那好女婿扯上了干系?
许芷纳闷道:“他人都不在京城,如何下棋?”
“是啊,这便正是他的高明之处……”
也是他的可怖之处。只是宁確将这后半句话吞进了腹中。
宁確留意到许芷面上的茫然,便耐心地同她解说起来:“方绍也好,其他登门说亲的什么县令之女也好。你也知道这其中有阴谋。”
“不错。”
“殿下想必也知道,这是冲着宣王府来的。但殿下能直接下令,不准许家与京中其他人家联姻吗?”
“……不能。”
宁確点头:“是,这太过强横霸道了。许家人也未必会听,甚至可能还会想,怎么就只允许你的女儿飞黄腾达,而不允许他们翻身跃龙门。
“于是在方绍接近许姑娘的时候,这个慧娘也接近了方绍。
“以慧娘来揭穿方绍的真面目固然有效。但许姑娘心下肯定会很痛苦,长久都会怀疑自己不值得被人喜欢,别人对她的好都是另有所图。何况,推掉了方绍这门亲,那些什么县令之女又该如何推掉呢?难道每一个身边都要安排一个慧娘这样的人吗?”
宁確一口气说到这里,呼吸顿时都轻了轻,随即缓缓道:“他便让方绍去死,引出骨蒸病。”
“疫病起,多死那么几个人,是很正常的事。
“谁能不怕死呢?两三月内,都无人敢再登门说媒。两三个月后,疫病消失,嫁娶自由,丝毫不受影响。”
“慧娘也是一早准备好的,绝不会有人冤枉到许姑娘的头上。”
“但还不够……”
宁確一边说,一边陷入沉思,低声道:“宣王以疫病作幌子,绝不会只是收拾这几个人便停手……他还要借慧娘引出什么来,他要……做什么?”
宁確毕竟对宣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。
他虽然站在了宣王的阵营之中,但双方并不曾真正交流过。
宁確意识到自己有些忽视了许芷,连忙抬头去看她。
却见许芷也正在看他。
“我自言自语说了太多话……”宁確歉然道。
许芷爽快地一摆手:“我听懂了些,不论如何,只要这是宣王的手笔,那我也就不必忧心清茵的安危了。”
宁確顿时放松下来:“是,不必忧心。宣王殿下……应当会将她护得很好。”
宁確说完,发现许芷还在看他,他顿时呼吸又轻了许多。
“夫人……为何看我?是我今日乱了发冠?”宁確紧张起来。
许芷道:“我瞧你有些不同。”
宁確更紧张了:“何处不同?”
许芷没说话。
何处不同?与薛成栋大不同。
她与薛成栋自然也曾真心喜欢过。但她出身商贾之家,胸中学识浅薄些,少年人的爱慕随着年岁迁移而日渐消磨,剩下的便是二人常说不到一处去。
薛成栋知她不懂朝堂种种。
她也不耐应付薛家后宅之争。
他们不会谈论起这些话……
宁確怪就怪在,他明知许芷不懂,但还是要讲给她听。
“还是要多谢你。”许芷道。
“此乃宣王神机妙算,我未能出上力气,夫人不必谢我。”
“宣王再厉害,我也看不透他的手段,总归要牵肠挂肚。”
宁確动了动唇,他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她谢的是他的宽慰有力。
宁確脑中突地有个念头升了起来,他厚着脸皮问道:“我待夫人的情意……”
许芷有些坐不住,大抵是不耐听这样肉麻的话。
宁確小心翼翼地说完了后半句:“除夫人身边的人知晓外……宣王妃是不是也知晓?”
许芷有些羞恼,但还是道:“是,清茵一早便瞧出来了。”她说着,还有些咬牙切齿:“你也该藏一藏……”
当初薛成栋都一眼看出来了。
要不是薛成栋先行点破,清茵估计也不会告诉她,她指不准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。
宁確又问:“王妃与宣王之亲密,想必二人间少有秘密。”
许芷道:“应当是的。”
宁確笑了起来:“此乃一箭双雕是也。”
许芷满脸困惑:“什么?”
宁確实在难按激动之情,他躬身朝京城外的方向遥遥一拜道:“宣王殿下大恩,我没齿难忘。”
危难处方才见真情,也试出真心。
若无此良机,他恐怕得熬上八百年方才能有妻。
许芷见他动作,一头雾水。
什么大恩?
这下宁確怎么不同她细细解说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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