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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清茵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薛夫人放宽心,她真的不是马上要去给那六十来岁的老赵国公做续弦了。薛夫人咬了下唇,不安地道:“你先前出门少,如今出门多了,招惹的风头也就多了。我看啊,还是早些相看好人家,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吧。免得外头那些个人,什么样的都来惦记你。”
这话从薛夫人的口中说出来,多少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,被亲情蒙蔽了双眼的意思。
若是过去的贺松宁听了,心下肯定已经嗤之以鼻上了。
但这会儿他却什么也没有说。
是他曾经先入为主,不肯多看薛清茵一眼,这才不曾见到她身上优秀之处吗?
贺松宁目光微闪。
魏王倾慕她,是因为皮囊。
金雀公主与她投缘,是因为脾性。
今日毫发无伤从赵国公的“鸿门宴”回来,又是因为什么?
现在再说有什么人喜欢她,贺松宁竟然不觉得意外了。
“给我说媒的是不少呢,今日还有人和我说起徐府的嫡长子。”薛清茵撇嘴。
“徐府?”薛夫人疑惑地道,“是太史局丞那个徐府?”薛夫人怒声道:“倒不是为娘的虚荣,只是他们家中不过从七品的官儿,怎么还敢说亲说到你面前来?也太贬低我的女儿了!”
贺松宁皱了下眉,插声道:“是婉贵妃的娘家,徐司空府上?”
薛夫人惊愕地顿在了那里。
紧跟着她陷入了疑惑:“怎么会是这个徐府?”
京中姓徐的官员不少。
但只有婉贵妃的娘家才是主家,其余多是八竿子都不一定能打着关系的旁支。
这其中一定起了什么变化。
贺松宁恨不得立刻让薛夫人离开,坐下来仔细问一问薛清茵。
“徐府可不是咱们能比的人家。背靠婉贵妃和魏王,更不提徐老太爷留下的余荫。若是要将嫡长子说给你……”薛夫人沉默了下,道:“不是为娘看低你,只是多少不大相称。”
户部侍郎官儿也不小了。
但往上还有户部尚书呢。
更不提这些年里,薛家的丑闻是一点也没瞒过外头的人。众人都还记得当年,薛府的妾室给主母下毒,害得嫡女身弱的事……
此后家中为了补偿薛清茵,又将女儿养成了个娇蛮性子。这在外头也不是什么秘密。
徐家这样最重清名的人家,怎么看也不会选到薛清茵的头上。
“这门亲事若能成当然也是好的……毕竟徐家这样的人家,再没得挑了。”薛夫人迟疑出声。
贺松宁听不下去,冷声打断道:“万万不能。”
薛夫人难得听他这样冷硬的语气,不由愣了下。
贺松宁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,忙放缓了语气道:“越是这样的人家,府中便管得越是严苛。清茵若是嫁过去,只怕不得开心颜。”
薛夫人一想:“也是。”
薛清茵忍不住打断他们道:“这事儿都没成,你们在担心什么?”
贺松宁目光冰冷。
担心婉贵妃。
婉贵妃这个女人,心思歹毒,恨不能将人敲骨吸髓,利用干净。
她不喜欢儿子受美色所惑,但眼下的算计遇了阻,便想着转圜一下,将薛清茵嫁给娘家侄子,伸手将户部这个钱袋子拢入囊中。
贺松宁心下冷笑。
只是婉贵妃怎么也不会想到……薛家早从他被薛成栋收养开始,便已经站好了队。
薛夫人此时叹了口气,直问薛清茵喜欢什么样的男子。
薛清茵:“长得好看的。”
薛夫人气笑了:“皮囊好能有什么用?”
薛清茵:“皮囊好多看几眼都下饭啊。”
薛夫人忍俊不禁:“到底还是个孩子,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。”
贺松宁面色也缓和了些。
薛清茵确是幼稚得厉害,她口中所说的什么情情爱爱都算不得数。
薛夫人瞧了瞧贺松宁,便想起来问他:“你今日匆匆的到哪里去了?”
“去接清茵。”贺松宁这才坐下来喝了口茶,道:“我听闻她被赵国公府的人接走了,担心她出事。”
薛夫人又笑了起来,笑得真心实意:“你知道心疼你妹妹。可惜,她去的是芙蓉园,叫你扑了个空。这一路跑得累了吧?”
薛夫人忙叫人去取点心,又吩咐下人煮些银耳羹。
“又解渴又解饿,一会儿吃一些。你们兄妹是不是有些话要说?我便不留这儿了。”薛夫人说着先行离去。
贺松宁看了一眼她的背影,这才挨着薛清茵坐下。
先前不觉得。
如今换了个角度去看,才觉得薛夫人的确是个极妥帖的人。
点心端上来,贺松宁先取了一块儿递给薛清茵,又温声问:“今日吓着了?”
薛清茵没接点心,反问他:“大哥你回来洗手了吗?”
贺松宁:“……”
她倒嫌上了?
过去不给她递点心,还缠着他胳膊要呢。
丫鬟很快端了水来给贺松宁净手。
不过贺松宁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,他听见薛清茵低声道:“怕,当然怕的。”
然后薛清茵又大致给他讲了今日发生的事,当然隐去了其中一些细节。比如说宣王打碎了杯子,赵煦风管她叫妈之类的。
贺松宁听得眸光闪烁。
那股异样又来了。
她说起这些事时,语气夸张,但话音里却隐隐透出一丝平静。似乎当时她并没有多么的害怕。
而且……这回她没有揪着他的袖子哭。
“你知道那位贵人是谁吗?”贺松宁突地道。
“是当今圣上吧?”薛清茵觉得应该没猜错。
贺松宁:“……你很聪明。”
薛清茵一对上他阴沉沉的目光,连忙为自己辩解:“这都看不出来,那得是什么样的蠢货啊?”
她凶巴巴地道:“我当然很聪明了!我最聪明了!”
这话一出。
贺松宁眼底的怀疑瞬间就又消失了。
他甚至还被逗乐了,直觉得她这般模样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。
他问:“你见了陛下不害怕?”
说到“陛下”两个字,贺松宁心头还有一瞬的恍惚。
他只在幼年见过皇帝几面,长大后,皇帝便再也没有来看过他。
如今皇帝变成了什么模样,他都不知道。
可笑不可笑。
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。
薛清茵道:“有一些怕吧。”
“一些?”
薛清茵觉得总装也不是个事儿,总要慢慢让贺松宁接受她的变化。
她便点着头道:“我见过魏王了,也见过宣王了,还有金雀公主……都是比我们家里厉害的人,见多了哪里有什么可怕的呢?当今圣上虽然是最最厉害的那个,但想想,他也是个父亲啊。见他,就跟见咱们爹差不多。”
贺松宁眼中飞快地闪过一点复杂之色:“你倒想得通透。”
薛清茵把人设又往回拉了拉。
她抬头看着贺松宁,小声道:“但我也有怕的事……”
贺松宁来了点兴致:“嗯?比见了当今圣上还怕?”
“嗯,我怕你生气。”
贺松宁心上顿时如被重重一击。
再垂首看她,只觉得薛清茵的面容都显得有几分可怜又可爱了。
薛清茵喋喋不休:“我还怕阿娘伤心,怕没有人爱我。如果我不用嫁人就好了,我要一辈子和阿娘和大哥在一起。”
贺松宁又顿住了。
只觉得心上某个被层层厚甲包裹起来的柔软之处,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下。
最终他也只是淡淡道:“我会让你过得好的。……明日魏王会派人送些礼物到府上,你在婉贵妃那里受的气,自然能出回来。”
薛清茵:。
您这真是一点也不动摇您的计划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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