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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宋大人,东西都备好了,可要出发?”宋蓝安转身看向数百个造型粗简别致的木箱,让人将它们都送到队伍最前方去。他自己则站在原地眺望上京城门许久,这才转身上了马车。
众人一路疾驰,可便是如此抵达涑河也已是春暖花开之时。
两国交战死伤无数,涑河更是被鲜血白骨浸染,泛着锈红。如今休战,漫天都被焚烧过后的黑烟遮蔽,瞧不见半点蔚蓝。
宋蓝安扶着因连日赶路而生了重病,已形销骨立的商崇下了马车。
“老大人可还能撑?”
商崇摆摆手,却是已说不出半点话来。
“两位大人,里边请。”
一个身穿甲胄的将领将几位大人领进中军帐,沈千聿见到几人眸中血红,艰难站起身。
“太子辛苦了。”
宋蓝安看着浑身是伤双颊凹陷,唯有一双眸子熠熠发光的沈千聿浅浅笑出了声。
“两国交战,俱都元气大伤只是咱们先前耗损多年,不比南庆撑得久罢了。”
“并非太子殿下的过错。”
商崇亦点头,艰难开口:“殿下已做得极好,有太祖皇帝之风。”
几位朝臣皆赞赏附和,沈千聿走到众人面前伏地叩首。宋蓝安上前搀扶,沈千聿却是跪趴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。
左正延笑道:“殿下实乃性情中人。”
示意万宵将太子扶起,商崇道:“既然已到涑河,今日便做正事吧。”
他年岁大了,一路劳顿已消耗不少,再蹉跎怕是要坏事。
将皇帝印信交予沈千聿,众人换上官服,手持归顺国书同圣旨,越过涑河去往南庆驻兵之地。沈千聿站在涑河以东,一河之遥望向那百人队伍,止不住泪流满面,万宵则死死咬着牙看向队伍末尾的那些个粗简木箱抱头痛哭。
宋蓝安搀扶着商崇,经过层层检验后进入宁王帐中。
宁王立于高座之上,见到几人忙起身自上走下。
“见过商大人。”
“商大人学子遍天下,我南庆万民亦同样受益匪浅,这一礼您老当得。”
南庆新君,往日的宁王殿下朝着商崇作揖行礼,商崇无声摆摆手,整个人好似脱力一般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。宋蓝安心中忧虑,上前小心问询。
宁王道:“召军医来。”
宋蓝安感激拱手,宁王一笑:“二十年前有幸见过宋大人一面,不知宋大人可还记得?”
“自然。”
宁王也不在意他的态度,若他是战败之人,怕也生不出什么好脸色。
满面嬉笑坐在高座之上,宁王眸中满是胜利者的洋洋得意。
他本未曾想过与东宁一战会僵持这般久,若是知晓他怕是不会御驾亲征。
可如今他大获全胜,不仅得东宁十一座城池,更得金银无数。思及此,宁王笑道:“虽几位大人千里迢迢自远处而来,本该我南庆尽地主之谊,可瞧商大人……还是先将正事办妥,再商议其他如何?”
宋蓝安淡笑:“自然。”
左正延将手中捧着的明黄色锦匣放在宁王书案前,宁王身边的将领上前接过,一一打开。
“所送物品与名单相符,末将一一察验过并无错漏。”
“仁义礼智乃东宁之魂,他们不屑作假。”
宁王一笑,却是姿态十足地将清单打开。
“这上头不仅有金银细软,竟还有毛皮、瓷器药物?”
宁王哈哈一笑:“竟是连这种东西都凑了上来,看来这一战东宁损失不浅呐。”
东宁众人都未曾言语,他们沉默模样实是取悦了宁王。
“这米面桐油等低贱物,还要几位千辛万苦送至涑河,几位大人当真辛苦。”
草草看了眼数量,宁王心满意足将之折起,同宋蓝安签订起两国百年不犯之协议。
宁王正要动笔时,那南庆军医却是突然道:“这位大人……”
众人回头,只见商崇商老爷子坐在原地,竟是已没了生息。宋蓝安一怔,忙上前半蹲在他面前,眼露惋惜。
“宋大人。”
左正延上前,低低唤了宋蓝安一句,宋蓝安淡淡点头:“是时候了。”
沈千聿还呆呆站在涑河前眺望南庆军营,他同万宵以及强撑这场战役许久的众将领,面上都带着热泪。直到轰隆一声巨响传来,沈千聿方无助跪地,遥遥跪拜南庆军营方向。
那一声巨响好似只是个开始,自那后爆炸声接连不断传出,周围地动山摇烟尘漫天,黑烟仿似绵延了千里,一眼望不到边。
沈千聿只觉耳边嗡鸣,震得他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。
万宵亦是泪中混着血色,趴地不起。
他心痛啊……
与南庆这一战,东宁折损的何止是那些军将同国库中的银钱?
东宁损得是支撑他们行走百年的肱骨和脊梁。
许久许久,漫天黑烟渐渐散去,涑河以东却弥漫着震耳哭声。
沈千聿艰难自地上站起,举起手指向南庆方向:“随本宫攻入南庆,遇降不杀,百姓不杀,妇孺不杀……”
话音落,大军越过涑河,肃清障碍后一路前行。
万宵则带领辎重营中人去到深坑之处,沉默无声寻找那些个举国之力搜集来的金银之物。
有一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,自泥土中寻到一块巴掌大的金银绣仙鹤首碎布,他垂眸看了许久,方将之捏在掌心中无声落泪。
万宵亦坐在深坑中,捏着已然变了形状的半面鸿胪寺腰牌,悲痛欲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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