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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微热的夜,却因尚阳此言,令得昭华后脊攀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。
杀父弑君,谋朝篡位......
这样的事,也曾是当日太后心中所疑。
太后临死之前曾与昭华说过,她一直都怀疑,萧景珩的这个皇位来得不光彩。
立储之事,原本先帝是属意于太后所出的皇四子萧景玹的,奈何萧景玹却于出宫立府后没多久就染上了天花,最终在萧景珩的‘细心照顾’之下,不幸身陨。
萧景玹死后,先帝仍旧没有将心思放在萧景珩身上,反而是对五皇子萧景琏【瑞王】另眼有加。
但萧景琏却不知何故,在办盐的这种小事上闹出了大乱子,致使启朝私盐泛滥,百姓叫苦连天,也因着此事失信于御前。
而后没多久,先帝就骤疾去了,
后来遗诏被奉出来,写明了先帝属意皇三子萧景珩登基。
先帝在世时,对萧景珩多有冷落,
故而见此遗诏,满朝文武皆对此事有异议,
但先帝立遗诏时,身旁也有人可以作证,
故而文武百官就算再有困惑,也不得不跪拜新帝,对萧景珩俯首称臣。
此刻,昭华脑海中不禁闪过了太后临终前的那抹笑意。
那是在那处《望江亭》唱至‘谁叫你乌鸦想把凤巢占,谁叫你步步紧逼计多端?’时,从太后脸上浮现出的苍茫的苦笑。
太后常年深居宫中,萧景珩与她也不过是维持表面的亲近罢了,
许多事太后即便耳聪目明,也是难晓真相。
可尚阳不同。
她自萧景珩在潜邸的时候,就伪装埋伏在他身旁,
且尚阳表面上清纯无害,实则心思细腻至极,说不定她当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。
待昭华回过神来后,才凝眸看向尚阳,低声问了句,
“你想说什么?”
尚阳眼底闪过一丝寒凛的光,唇角泛起的笑纹也愈发明显,
“说来你可能不信,我见过先帝的遗诏。那是一卷与满朝文武百官所见,截然不同的遗诏。”
她迎着昭华震惊的目光,轻巧地说:
“先帝驾崩,遗诏宣天下的那晚,萧景珩也不知是因着得了皇位高兴,还是因着死了爹心下凄然,他喝了许多酒,喝得酩酊大醉。彼时他尚未封后纳妃,潜邸里照顾他的,就只我一个。
萧景珩平日很是谨慎,他的书房成日锁着,从不叫下人收拾,钥匙也唯他那一把。但他料不到的是,我一早就已偷偷打了模子,刻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。
那天夜里,我听见他在书房中鼾声四起,知他是大醉了,于是便取出了钥匙,偷偷溜了进去。”
她说着顿一顿,冲昭华挑眉道:“你猜猜看,我瞧见什么了?”
昭华默然摇头,尚阳唇间便换了戏谑的语调,冷笑着继续说:
“我瞧见他醉倒伏在案上,手边,正放着一卷圣旨遗诏。我瞧着那遗诏上头写得清清楚楚,‘皇五子景琏,仁孝明达,夙德天成,宜即皇太子位,待龙驭宾天,遂继皇帝位。中外文武群臣,其同心佐理,以终予志。’”【这封诏书一直被变态的萧景珩当成了战利品,280章结尾和281章开头,萧景珩在算计成局,可以下手处置瑞王的时候,才烧了这封诏书。】
“瑞王?”昭华凝神思忖,缓缓摇头道:“可当日先帝的遗诏,满朝文武都曾见过,怎能有假?”
尚阳笑,“有心之人,总能临摹字迹,便是做到惟妙惟肖,也不算什么难事。”
昭华仍是不解,“历朝历代,凡皇帝立下遗诏后,都会先交由都太监暂管。待到次日,再唤来朝中文武正一品重臣共同见证,之后才会蜡封于秘处,只等皇帝驾崩,遗诏才会被拿出来。如此繁复工序,怎能作假?”
‘噼啪’
烛心爆裂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,仿佛都有了回声。
尚阳取过昭华手边的银挑子,将黑蔫了的烛心拨弄掉,伴着忽明忽暗的暖光,她的眉宇间也渐渐投上了一层浓稠的阴翳,
“先帝去的急,几乎是才立下遗诏便崩了。故而亲眼见着先帝立下遗诏的,只有三人。分别是上任都太监封玉河,军机处挥军要员周康维,还有......领侍卫内大臣,宁柏川。”
这三个名字,昭华都很是熟悉。
宁柏川自不用多说,那是得萧景珩重用,替他横扫异国,建立丰功伟业的大将军。
而封玉河,则是跟随了先帝近三十载的内监,和如今的江德顺一样,那都是皇城里头最得脸的宦官。
至于周维康,这人和宋家也算有些渊源。萧景珩登基后重用周维康,有很长一段时间,宋世诚都在上赶着巴结他这个御前红人,故而这名字昭华在家中也没少听人提及。
尚阳见昭华长久默然,知她是在心下盘算此事,索性将话头直接挑明了,
“封玉河在宣了先帝的遗诏后,没多久就‘忠心殉主’,跟着先帝去了。萧景珩登基后,更是重用宁柏川,善待周维康,可结果呢?呵呵~”
她戏谑连连,讪笑不止,
“启元三年,周维康醉酒坠楼而亡。那之后没多久,萧景珩甚至连军机处也给取缔了。至于宁柏川就更不用多说,宁家父子落了个怎样惨死的结局,咱们都心中有数。”
是啊,当日见证过先帝遗诏的三人,
一人殉主,一人横死,一人处斩,已然死绝。
这事儿细下下去,足以叫人恐极。
萧景珩如今大权在握,又有如此雷霆手段,前朝的臣子即便有所怀疑,也是要明哲保身,装聋作哑扮个混人了。
昭华听罢尚阳所言,几乎是脱口而出了一句,
“所以......先帝立下遗诏后,是都太监封玉河私下里偷偷将此事告诉了皇上?而后皇上许以宁柏川与周康维重利,以惑他们联手弑君,伪造了遗诏,夺下了皇位?宁家......”
昭华喃喃碎语,心底的困惑,也于此际逐渐拨开云雾,
怪不得......
怪不得当日即便宁家已经对萧景珩的江山全无威胁,萧景珩还是不愿让他们活命。
所谓的谋反叛乱,从头到尾,也只不过是萧景珩为宁家量身定做的一场死局罢了......
尚阳瞧着昭华略有恍惚的神情,暗笑中尚含了一丝淋漓的快意,
“所以啊宋昭,你要明白一件事。这皇帝身边儿的都太监,既可以是皇帝的心腹,也可以是......刺向皇帝的一把刀。”
【社畜加班,今一明三。ღ( ´・ᴗ・` )比心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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