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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提邹润如何震撼,单说时迁将打探来的军情一股脑说完之后,不顾体虚气短,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栈桥之上。拱手对着邹润以及众人,言辞恳切的说道:
“此中款款,皆是俺亲眼目睹,冒险打探而来。之所以不付诸于书信,也未让手下探子代为转告,就是想亲到寨主驾前,实言相告。请寨主和诸位头领切莫起轻敌之心,并加以重视,料敌从宽,做万全之策!”
其实时迁还有一句话都到嗓子眼了,又憋回了肚里去。
他很想告诉邹润,这是一干劲敌,真不行的话便收缩兵力,固守大寨,待敌自退。
但时迁并非是不分轻重之人,他知道这话只能在密室中单独诉说,决不能公布于大庭广众之下,眼下人多嘴杂,一旦说出去很容易造成军心动荡,那就其罪非小了。
但是他不说,并不代表邹润以及周围众人听不出他话中之意。
出身西军的鲁智深打心眼里瞧不上国内的那些禁军,他见时迁如此大费周章,闹出这么大动静,却只是为了众人面前将河北路来的这干禁军捧上天,顿时怒从心头起。
“时迁!你休长他人志气,灭我梁山威风!恁你如何夸口,那厮们也不过是久疏战事之辈,纵使有些花架子,也不过是纸老虎,休要动摇军心,更不可蛊惑寨主!来日俺自提手下兵马,去会他一会!我偏不信,什么神火将圣水将,他们须也不是甚么三头六臂!便真有三头六臂时,俺也老大禅杖尽皆剁了去!”
这边鲁智深气不打一处来,那厢林冲赶忙相劝。
“师兄休动怒气,时迁既是亲眼所见,想那水火二将确有几分本事,我等料敌从宽,多想应对之策,设法减少自家喽啰伤亡,自是不会错的。”
如果说山寨有哪些人明着看不起时迁,晁盖绝对算一个。
晁盖他生平最佩服拳上能站人,臂上能跑马,豪爽义气,敢打敢杀的好汉,对于时迁一直都有所偏见,此时也见不得时迁一副吓破胆了的模样,眉头一皱,也跟着出言训斥。
“时头领,你自打探军情则个,所见所闻如实上报,是战是守自有寨主和诸位头领商议定夺。你这般大惊小怪,若惹得军心动荡,非同小可!往后还须有些好汉气概,丈夫气魄才是。”
两位大佬接连发表了不屑言论,吴用却一直在小心观察着邹润的神态。
他见邹润有在某一瞬间面有惊色,便立刻琢磨出来了几分意味,加之他不愿在头领之中树敌,所以并未出言附和鲁晁二人,而是选择缄默不言,静观其变。
不过说实话,吴用此时倒对时迁有些欣赏之色。
相比于朱贵白胜从一线传来纸面报告,时迁水陆加急,昼夜赶路数百里,说明他是真的心系山寨。此举颇有些不计个人荣辱,一心只为梁山的意思。
看来那水火二将应该确有几分本事。
争吵之中,时迁面色灰败,如霜打之后的茄子,低头怏怏无言。邹润眉头先皱再舒,片刻之间已有计较。
说到底,众人都受自身见识所限,难以统观全局。
时迁是见惯了军容散漫,士气低迷的朝廷士兵,头一次见到被组织和武装起来的成型军队,特别还有魏定国和单庭珪这种靠着实打实战功升上来的武官为主将,自然会感到压力甚至是惧怕。
而鲁智深脱胎于宋夏战场,见惯了能披硬甲,持硬弓,大杀四方的西军,对士气极其看重,认为军士贾勇,白刃肉搏才是破敌制胜的不二法门,
下意识地对什么“鱼皮水靠、火枪、火箭、火蒺藜”之类的旁门左道嗤之以鼻,甚至认为依靠这玩意打仗的都是投机取巧之辈,打不得什么硬仗。自然对时迁临战之时降低己方士气的行为一百个看不上眼。
晁盖……呃,他纯粹是对军事一知半解,只是从表面上判断出时迁被敌人吓破了胆,由此心生轻视。
还好一直被自己倚为重任的林冲头脑清醒,说话办事不偏不倚,真是个为帅的好苗子,邹润欣慰无比地朝林冲投以赞许的目光。
惹得林冲一时间一头雾水,不解其意。
“好了,你等之意我已知矣,现在我说一句。”
邹润说话了,他扶起时迁,然后又弯下腰去,替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。
这一幕引得许多人张口结舌,错愕不已。
不过邹润没有给众人质疑的机会,他意识到时间已经非常紧急,现在需要立刻统一思想,制定战略,并火速出击。
“参军吴用何在?”邹润明知故问。
吴用赶紧出来应是。
“吴用在此。”
“回去在功劳簿上记上,此战鼓上蚤时迁首功。”
“这!”鲁智深晁盖都是一急,但是邹润马上就说出了理由。
无须赘言,只需将他刚刚设想的可怕一幕复述出来,便立刻引得众人大哗。
“嘶!这些不起眼的物什居然有如此威力!若非寨主见微知著,洞察千里,我等如何知之!!!”
火器在阵列之战的作用,鱼皮水靠在特种潜袭作战中的妙用,初闻这些,西北边陲浴血出身的鲁智深在震惊之余也接受得很快。
作为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硬汉,鲁智深信奉的是实用主义,他比谁都明白,在战阵上能起作用的东西就是好东西。
硬弓硬甲如此,那么火器亦如此。
“时头领,寨主说的是,却才是洒家无理,要打要骂都随你,若是你不记挂此事,此战之后,俺愿和你结为兄弟,以赎前过!”
花和尚并非固执己见之辈,他的思想转变得很快,并且快人快语,甩动直裰大袖,直接向时迁赔礼道歉。
“大师快快请起,小人何德何能敢当如此大礼?”时迁大惊,连忙上前搀扶。
“当得起!鲁大师之后还有俺晁盖,今日听寨主一席话,俺才知道自己是门缝中看人,一直都小觑了时头领。时头领无须退让,且受了俺这一礼,战罢之后俺还要摆酒赔罪,请列位头领做个见证,往后晁盖再不敢自视甚高,若蒙不弃,鲁大师的结义之请,也算俺一个!”
晁盖更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真汉子,认识到自己的低级错误后,直接一揖到底,言语十分诚恳真挚。
上行下效,得益于邹润历来能听得进他人意见,而且从来不在乎虚名的作风,所以梁山头领之间的风气颇为正派,有错改就是了,江湖汉子,没那么多龃龉和弯弯绕绕。
鲁智深与晁盖的先后道歉让时迁脸上迅速布满血色。
他没有任何的应答之语,而是直接回到了来时的船上,喝令船夫开船返程的同时,转身向岸上之人拱手。
“承蒙高看厚待,时迁定效死力!前线的情报营儿郎们还在等着俺,寨主!诸位头领!战后庆功宴见!”
林冲见状,还欲出声挽留,却被邹润竖起一只手掌打断。
邹润没有矫情,他撩起衣襟也踏上了船只,示意时迁附耳过来,随后轻声说了一番话。
时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坚毅起来,他抬起头,只说了一句话。
“寨主放心,时迁一定办到!”
邹润转回岸上,拱手还礼,也只说了一句话。
“庆功宴上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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