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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宫门外,停着一排车马,全是私人府宅的车马,大多做工不菲,价值连城。这些马车绝非普通百姓能拥有的,至少得是大户人家。
来收尸的人群当中,云缺看到了不少熟面孔,都在当朝为官。
等尸体尽数被领走,天已经快亮了。
宋道理紧锁眉头,站在学宫空旷的大门前,沉沉叹息道:
“白发人送黑发人,世间凄苦莫过于此……”
叹息过后,宋道理看向忙活了半宿的云缺,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。
他之前只认为云缺是个纨绔子弟,与演武殿的那群武夫一样,只会成天打架惹事。
但今天,宋道理对云缺改变了印象。
别看人家年纪不大,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,该安慰的时候好心安慰家眷,该用官威的时候毫不犹豫动用官威震慑,如果今天没有云缺在场,他宋道理这身衣服别想要了,没准脸上都得多出几条血印子。
张了张嘴,宋道理不知该说什么好,最后生疏的道出四个字:
“辛苦你了。”
宋道理是个严肃的人,更是个死板的人,行事作风完全遵循着圣人之言,甚至可以说迂腐,不近人情,凡事只讲道理,有道理就是对,没道理就是错,没有第三种答案。
他这辈子,几乎没笑过,也没说过委婉之词,对人道谢的次数寥寥无几。
如今能说出辛苦二字,若被旁人听到非得震惊不可。
云缺拱手道:
“分内之事,学生该做的。”
宋道理点了点头,返回事务堂。
妖山血案发生后,学宫里流传起一种说法。
腾蛇现世,大灾之兆,妖山血案仅仅是开始,还会有更加可怕的灾难来临。
很多学子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,一时间整个学宫变得人心惶惶。
云缺也相信这个说法。
千年来,腾蛇现世过两次,的确有过两次劫难来临,而且腾蛇是圣人坐骑,又能预知灾祸,一旦出水,必定预示着会有灾难降临。
但云缺觉得腾蛇预示的灾祸,与妖山血案应该无关。
由于尸体身份是云缺一手记录在册的,他了解三十九名死者的全部身份。
让云缺颇为惊奇的是,死掉的三十九名学子虽然在不同学殿,却有一个共同点。
全是官宦子弟!
那三十九名死者的家里,都有家人在当朝为官。
这一点,让云缺大为不解。
即便妖山混进了一头可怕的怪物,也应该胡乱杀人才对,难道那怪物在杀人之前,还会调查一下目标的家庭背景?
只选官宦子弟下手?
学宫里的确有一些官宦子弟,家住在皇城的大有人在,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,绝大多数学子来自天南海北。
如果说是巧合的话,那也太巧了一点。
以云缺估计,去妖山的学子大约万余人,其中官宦子弟多说三四百个,就算翻一倍,也不足总人数的一成。
连杀三十九人,又全是官宦子弟,这种概率并非没有,但小得微乎其微。
“掏心的未必是怪物,也有可能是人。”
云缺在屋舍内暗暗自语。
妖山血案,让云缺联想到了皇宫凶杀案。
虽然手法不一样,却能伪装成妖物杀人。
或许别人做不到,云缺就能。
也就是说,妖武者可以办到!
“好困……”
云缺打了个哈欠,散去思绪。
皇宫凶杀案有皇帝管,妖山血案有学宫管,自己一介小小提刑官,管个天牢就够了。
已经清晨,云缺动身赶往刑部。
到了天牢后,始终哈欠连天。
天牢里没什么事儿,云缺打算睡一会儿,犁术苦着脸寻了过来。
“大人,穹音这两天气色不大好,我看她今天早饭都没吃,好像病了,要不要找郎中瞧瞧。”犁术道。
“过阵子就砍头了,不病死就行,不用管她。”云缺道。
看似无情,实则云缺是在提前避嫌。
如果表现得太关心的样子,等救出穹音之后,没准会被怀疑。
犁术为难了起来,支吾道:
“大人呐,穹音身体不太好,前阵子刚大病过一场,应该没好利索,这要行刑之前病死在天牢,咱们容易惹麻烦。”
云缺不以为意,七品武者的肉身气血充盈,轻易不会病死。
不过从犁术的话语间,云缺听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。
“穹音之前生过大病?什么时候的事。”云缺道。
“大概半个月前,就是大人刚逃狱……啊不对,是大人刚去学宫之后没几天的时候。”犁术道。
“她得了什么病。”云缺道。
“气血蒸腾的暴毙之症!当时差点没死在天牢,我亲自带人将她送去城里的大医馆,这才救了过来,当时把我吓得不轻。”犁术后怕的道。
云缺听罢,困意全无,追问道:
“穹音离开过天牢?有多少人跟着她,当时可有异样?”
“带了十个人呢,都是有修为的武者,看病过程一切正常,只是后来下官有些困倦,打了会瞌睡。”犁术尴尬的道。
云缺微微眯起眼,沉默良久,道:
“等她快病死了再说,不用管了。”
犁术走后,云缺暗暗咬了咬牙。
他终于明白为何阿梅最近不对劲了,因为根本不是本人!
独自来到阿梅的牢房后,云缺看到了卷缩在角落的女人,脸色苍白,尽管美丽依旧,却难掩憔悴。
“胃口不好是么,活动活动筋骨就好了。”
云缺面带笑意的道:“今天心情不错,找你过过招,拿出你七品武者的全力来!”
说罢一拳轰出,直奔阿梅的面门砸去。
这一拳带着风声,快若奔雷,瞬间到了近前。
阿梅愣怔着一时忘记还手,檀口微张,眼睁睁看着拳头砸来。
云缺的重拳,并未砸在阿梅身上,堪堪停在了阿梅的鼻尖处。
拳风将阿梅的秀发吹得狂摆,她下意识的闭紧眼睛,好似受惊的小鹿。
云缺缓缓收回手。
这次试探,是最后的证明。
由此,云缺已经能确定,眼前的女人,根本不是穹音!
“好一招偷梁换柱,天牢苦寒之地,不知舞仙子住得可还顺心。”云缺语气淡漠的道。
“不!我不是穹舞,我是穹音!”阿梅的眸光慌乱了起来。
“是么,既然你是穹音,把之前我送你的银钉,拿出来。”云缺冷漠道。
阿梅张了张嘴,不再吭声。
她拿不出来。
因为她不是阿梅,而是与姐姐调换了身份的舞仙子!
云缺的目光始终冷漠,从怀里取出那张卖身契,缓缓撕碎。
“阿梅曾经想用蛊虫帮我清除魂咒,勉强算我半个朋友,而你,不算。”
扔下手里的碎纸片,云缺起身朝外走去,在门口停住脚步,道:“你的生死大劫,与我无关。”
云缺走后,穹舞浑身无力的瘫倒下去,眼眸里最后的灵动随之消失。
她只能等死,别无他法。
回去后,云缺睡了一觉,下午才醒。
对于穹舞的生死,云缺决定不再多管闲事。
因为对方不是阿梅。
好看归好看,但悟道丹的价值,更高。
云缺又不是那些富家公子,能为了漂亮女人豪掷千金。
这叫及时止损。
如果是阿梅,云缺还能看在那只蛊虫的份上,帮忙想办法,但舞仙子的话,本就没什么交集更没什么交情,云缺不可能动用价值三万五千两的悟道丹,去救一个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漂亮女人。
睡醒后,云缺想到了一件事。
既然学宫里的才是阿梅,那么妖山血案里死掉的学子,有可能是阿梅所杀!
阿梅不仅有七品武者修为,还会巫修手段,足以制造出妖兽杀人的假象。
最关键的一点,是阿梅有足够的动机!
雁死天门事件,穹家成了弃子被皇帝舍弃,穹家姐妹最恨的就是皇帝与百官。
阿梅有足够的动机,在妖山试炼中杀掉一些官宦子弟来泄愤。
而且阿梅对人命绝对不会在意,在天牢里不知杀了多少人。
阿梅之所以能动用蛊虫相助,也是在云缺先给出了银钉之后。
之前石头在墙壁上挖洞,云缺看了隔壁之后,那条蜈蚣肯定也是阿梅放出来的。
云缺很清楚阿梅是个与自己类似的人。
冷血,无情,但有自己的底线,对自己好的人,肯定不会加害,但欺负自己的人,那便随手可杀!
“凶手到底是不是你呢,穹音……”
傍晚回到学宫后,云缺直接去南楼找到穹音。
两人来到僻静的林间后,云缺开门见山的道:
“你妹妹下个月行刑,你自己想办法,恕我无能为力。”
“不是说好了帮忙么。”穹音蹙起眉,语气焦急而不解。
“如果是你在天牢,我的确会帮忙,但你妹妹与我无关,你既然能偷梁换柱逃出天牢,自己想办法好了,你们姐妹俩不是很厉害嘛,骗得我团团转。”云缺道。
“我没想过骗你!你又没问过我,如果你问了,我会如实告诉你一切,小舞不了解你,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,我在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,不计一切代价我也会救她。”穹音真诚的道。
“不错了,你至少还有个亲人,我连个家人都没有!”
云缺懊恼道:“我现在对你们姐妹的秘密没兴趣,也不想多管闲事,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,帮你也可以,只要你拿出三万五千两,我去帮你买一粒悟道丹,再送到天牢给你妹妹吃,让她假死逃生。”
穹音没说话,静静的望着云缺良久。
“你去妖山猎杀白玉蜘蛛,原来是想换悟道丹救我一命。”
穹音忽然展颜而笑,笑容绝美,道:“在天牢里,很多人送我东西,有人送我梅花,有人送我食物,有人送我银两,都是些取悦我的东西,唯独你,送给我一枚保命的银钉,那只食禁蛊,我炼制了快两年才成功,就当还你银钉的情分。”
云缺摊手道:“好哇,如此一来我们两不相欠,大家各安天命,各走各路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,没有好处的事,你肯定不会做。”穹音仰着俏脸,道:“只要你救出穹舞,我给你个足够的好处。”
“你们姐妹俩穷得叮当响,能拿得出什么好处?”云缺狐疑道。
“救我妹妹出来,我们姐妹一起嫁给你!”穹音斩钉截铁的道。
云缺听得瞠目结舌。
太草率了吧,买一赠一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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