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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说此事,实属阴差阳错。这厢宝言从沈沉跟前离开后,想起他的冷脸,沮丧垂着头。她平时不常跟着柳氏出来交际,所以并不认识太子沈沉,只当那是某家高门的郎君。
宝言低叹一声,对于不讨喜这件事,她经验十足。
因为这张脸,她总被人认为是心术不正的狐媚子,小娘子们嫌她太妖媚,怕她心机太深,因此讨厌她。而郎君们则认为她轻贱,多有冒犯之举。总而言之,就是不讨人喜欢。
想必方才那位郎君也以为她是故意搭讪吧,所以讨厌她。不过天地良心,宝言真没有那种心思,她有自知之明。再说了,做狐媚子多难啊,以她的脑子显然做不来。
宝言闷闷不乐,攥着手中那玉佩,一时有些沮丧,今日这么多人,她要上哪里找许家夫人?
正想着,忽地被人叫住:“敢问姑娘可是莫四姑娘?”
是一位身着棕黑服饰的小内侍,宝言一时茫然,这偌大一个皇宫里,竟还有人识得自己?随即想道,是否因为许家夫人也在寻她?
那内侍正是沈庆安的人,凭她手中那枚玉佩认出人来,听她如此问,顺势应下:“是夫人托奴才找姑娘,姑娘想见她么,请随奴才来。”
宝言眼前一亮,阴霾一扫而空,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,连忙道谢:“多谢公公。”
话罢跟着内侍走。内侍领着宝言,越走越偏离别苑繁华,连热闹声响都淡了七分,只余下些袅袅渺渺的动静,听来倒有几分骇人。
小桃素来比宝言机灵,留了个心眼,小心问道:“敢问公公,许家夫人为何……要在此处约见我们家小姐?”
小公公仍旧笑得恭敬:“奴才也不知道,夫人只是吩咐奴才带姑娘去见她。”
内侍滴水不漏地应着,心里却在想,这丫头颇为机灵,待会儿得支开才好。
穿过一处回廊,内侍停住脚步,指了指前头道:“姑娘过去吧,夫人就在左拐第二间屋子等姑娘。”
宝言不疑有他,迈步往前。小桃要跟,被内侍拦住,“夫人说,还有些旁的秘密要与姑娘说,只许姑娘一个人去。”
小桃拉着眉头,总觉得有些猫腻,可她到底小门小户出身,没见过世面,不知道人在宫里有什么规矩。又想总说宫规森严,总不能出什么岔子。
至于那许家夫人要与姑娘说的悄悄话,兴许是姑娘的婚事。许家三少爷对姑娘有些意思,莫不是说动了许家夫人要提亲?
小桃看了眼宝言,道:“那姑娘去吧,奴婢回去寻夫人,等着姑娘。”
说罢,往回折返,去寻柳氏了。
宝言嗯了声,小桃走后,内侍神神秘秘从袖中捧出一个小匣子,递给宝言:“姑娘,这是夫人为姑娘准备的糕点,夫人说了,务必请姑娘尝尝。”
匣子里是一块精致的四方黑色小糕点,不知是什么糕点,挺香的。宝言一点没怀疑,拿起糕点一口吞了。
内侍盯着宝言吃下东西,心满意足目送她离开。
那并非什么糕点,而是梁王世子新得的玩意儿,名唤百日欢,用在男女之间。吃下那玩意儿的一男一女,大约一刻钟后,便会情难自禁。单论这一点,与春_药差不多。
不过寻常春_药只需要一次即可解除,这百日欢还有后效。
中了这药之后,二人必须在一百日内日日交欢,直到一百日后药效解除。否则的话,两个人都会死。若三日内不交欢,两个人都会身体不舒服,若拖到四日,那便是重症缠身,再拖到五日,便得见阎王。
梁王世子那日见过宝言后夜不能寐,总觉得这样的美人儿不应当在街上行走,而应在他房中承欢。他一时心神激荡,又恰逢得了这药,当即决定用在宝言与自己身上。
当鱼水之欢掺杂进生死,多么刺激。
沈庆安计划得很好,他与宝言在这宫宴上被人发现苟合,宝言失了清白,莫家不得不同意将她许给自己。若莫家还不同意,总得看在宝言与自己的性命上点头。
可以说,他胸有成竹,势在必得。
宝言将糕点吃下,并未多想,辞别内侍,往前去见许家夫人。
宝言心里有些忐忑,猜测着许家夫人要与自己说什么秘密,该不会要说许三公子的亲事吧?
那位许三公子前几回曾向宝言表示过仰慕之意,难不成他已经表明了许家夫人,要娶自己?
以她的出身,嫁给许三公子,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,日后应当能安安稳稳混过下半辈子。
如此想着,宝言有几分欣喜,忽地停住脚步,方才那小公公说,哪一间屋子来着?
宝言站在原地,咬着下唇犯难,没记错的错,应当是……右拐第二间?
宝言迟疑着往右走,推开第二间房门,愣了愣。屋子里空空如也,没见人在,宝言有些诧异,心想夫人或许还没来,等等吧。
屋子里陈设一应俱全,还有一张空旷的床,桃色帷幔用金钩挂住,悬在两侧。
宝言目光停在那张宽大的床上,没来由地犯困起来,仿佛一瞬间被睡意击中。她掩嘴打呵欠,摇了摇头,意欲让自己打起精神,等许家夫人过来。
但这困倦之意怎么也挡不住,眼皮沉沉,宝言摸索着往床边坐下,靠着床头睡意昏沉想道,先眯会儿,待许家夫人来了,她应当会叫醒自己。
就这么,宝言整个人歪进床帐里,昏睡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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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厢,沈沉与程玉二人寻了处僻静的位置坐下,避开那些争奇斗艳的女人们。
沈沉道:“这两日我会再去一趟刑部大牢,亲自审一审梁平章。”
程玉怔了怔,迟疑道:“殿下要亲自去见梁平章?可命人将他提来政事堂,何必亲自去那阴森森的刑部大牢。”
沈沉贵为太子,自幼学习为君之道,待年岁渐长些便在朝堂中处理一些政事,他一向做得很好,甚得皇帝赞赏。
这回沈沉跟的一桩案子,是江宁府巡抚梁平章被指控杀妻杀子,人证物证俱在,原没什么悬念。可偏偏这位梁大人出事后,百姓们纷纷为他请命,说他一向是位好官,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,一定是出了差错。
江山社稷之根本乃是百姓,事情闹得很大,皇帝听闻此事,当即下令重新调查。但朝堂众人皆迟疑,这案子不好接,百姓们分外关注,容易引火上身。
最后是太子出面接下,众人也算松了口气。
太子此人行事一向杀伐决断,不讲究情理,又是皇后嫡出,身份尊贵,的确适合做这案子的主理。
沈沉道:“刑部大牢而已,有何不能去?”
程玉挑了挑眉,没再阻拦,二人正说着,程玉身边的侍从过来:“世子,夫人那边请您过去说话。”
程玉嘶了声,看了眼沈沉,知道肯定是自己娘亲又在张罗给他相亲,一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。正欲借口以沈沉推辞,侍从又道:“夫人说了,若是您不去,她回去就跟你断绝关系。”
程玉:“……”
程玉长叹一声,只好辞别沈沉,去见丹阳侯夫人。
程玉走后,沈沉皱眉,也不知道她们这些妇人为何对给他们安排相亲之事如此热衷,丹阳侯夫人是,皇后也是。自从他过了二十二岁生辰,母后三不五时提及此事,好在母后通情达理,并不以断绝关系相要挟。
沈沉收回视线,兀自坐在廊下,嫌她们吵闹,起身离开。
途径一处小路时,有位宫女含羞带怯借口送茶水接近沈沉,并且在路过沈沉身边时,以十分拙劣的演技假装脚滑,意欲摔进沈沉怀里。
沈沉闪身避开,居高临下看着那位摔倒在地的宫女。
嗯,摔得毫无演戏痕迹,先一步还把手中的杯盏安稳放下了。想必是因为摔坏了杯盏要挨罚吧。
宫女忙不迭跪下磕头请罪,沈沉多一眼都不想看,径直离开。才转过身,又被人撞了满怀。
这回这个演得比较全套,好歹茶水没端住,一股脑洒在沈沉身上。
沈沉黑了脸。
他长相继承了皇帝与皇后的优点,十分俊朗好看,只是本身气质偏冷,冷着脸的时候更如十二月寒霜,连带周遭气氛都凉嗖嗖。
身后的平生心里咯噔一下,呵斥道:“你们怎么伺候的?冲撞太子殿下,都下去领二十板子。”
说罢,看向沈沉,小心翼翼问:“殿下,您身上衣服都湿了,去换一身吧,不然容易感染风寒。”
沈沉冷声嗯了声,大步往别苑的偏殿走。
那位后来撞了沈沉的宫女,亦是梁王世子沈庆安的人。那壶茶水里,原是给沈庆安送去的,茶水里下了百日欢。
好巧不巧,沈沉被泼一身茶水时,正巧喝进去了些。
虽然不多,可那百日欢药性霸道,足够发挥作用。
沈沉阴沉一张脸,就近寻了处偏殿更换衣裳。平生回东宫替他取衣裳,沈沉在偏殿的房间里等。
西华别苑离东宫有些距离,平生一来一回要些时间,沈沉嫌衣服湿哒哒不舒服,脱去外衫。他在椅子上坐着,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头晕。
沈沉敏锐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,头晕得厉害。他起身往床侧走,摇了摇头,扶住床架。这种头晕不像是生病的头晕,他近些日子身体强健,不可能这么快便生病。
沈沉扶着床架坐下,慢慢觉得除了头晕,还有些别的症状出现。原本被泼湿有些冷,可渐渐地,他觉得热起来。
好像有一团火从他心底烧起来,心口里满腔的浓烟和灰烬,让他喘不过气来,只能大口呼吸。
沈沉并不常发泄自己的欲望,所以他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,这是他被无端撩拨起的欲望。
他很快开始回忆,是谁这样下作,竟给他下这样的药?
但很快脑子便转不动了,思绪仿佛化作一团浆糊,只余下一个念头。
这种被情-欲驱使的滋味沈沉不喜,令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禽兽,而非人。人应当能控制自己的欲望,人应当理智占据上风。
好在此处只有他一人,或许等熬过去便好了。
沈沉身子软下来,往床帐里钻,渐渐有些失态。等他躺下,才惊觉床帐里竟还躺着一个活人。
一个女子,模样漂亮的女子。
还有些眼熟。
沈沉晕乎乎地想,哦,想起来了,是那个狐媚子。
他当即将宝言与自己的失态联系到一起,恨得牙痒痒,果真是个心术不正的狐媚子,竟下作至如此地步,用这样不堪的手段达到目的。甚至特意等在此处,实在是……
沈沉想起身离开,不愿让她达成目的。可还未来得及起身,胸口横过来一只纤瘦手臂,女儿家的幽香随即扑过来,将沈沉团团围住。
那狐媚子一张艳丽的脸庞微微皱着,好似很不舒服,口中呢喃着什么,整个人往沈沉身上贴。
沈沉很想推开她,可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,刚碰到温软的躯体,推开的动作反而化作了拉近,将那具陌生温软的躯体搂在怀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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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生从东宫取更换的衣物回来的路上,又遇上程玉,程玉东看看细看看,显然是躲难躲出来的。
“殿下呢?”
平生将方才的事说给程玉听,程玉噗嗤笑出声,“那些女子还真是……绞尽脑汁。”
他想到自己不久前被母亲逼着看那些长得差不多的姑娘家,又笑不出来了,自己分明跟沈沉同是天涯沦落人。程玉摇头叹气,余光一瞥,瞥见有人朝自己身边走来,以为是丹阳侯夫人差遣来抓他的,赶忙躲去平生身后。
“走,快去找你家殿下。”
平生忍不住笑了声,别家郎君都是开开心心寻欢作乐,偏他认识这两位郎君,对女人避若蛇蝎,恨不得躲得远远的。
程玉与平生一道往偏殿走,二人远远地便听见了些许细微的声音。
女子的娇-吟与男子的低-喘混杂在一起,二人都愣住。
今日冬至宫宴,怎么有人这样大胆,偷情偷到这里来了?
宫女与侍卫偷情这种事说多不多,说少也不少,程玉早就司空见惯,别说宫女与侍卫偷情了,在皇室里,什么样的秘辛没有过?
程玉啧啧摇头,自顾自感慨,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平生脸色越来越惊恐。
程玉道:“对了,你家殿下不是在这里么?他若是听见了这动静,定然要嗤之以鼻。平生,你家殿下在哪个房间来着?”
平生吞咽一声,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,艰难地抬手,颤抖的手指点了点他们面前那间房门紧闭、且正飘荡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的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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