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炸翻的焚烧炉刹那间迸溅出无数铁片,火焰混着融化的黑色粘液飞溅在各处。权珩退后,刚想用“天枢”进行格挡,疯帽子忽然抬了下胳膊。
“试试这个。”疯帽子说完,白色斗篷在面前展开。
“特殊物品。”权珩倒也想过这件斗篷的特殊性。
“嗯,是S17的奖励。”
疯帽子自己也很新奇地看着展开的斗篷,“说实话,我还没用过这个东西,是老头儿让我穿上的——听说是能够改变攻击物方向的魔法斗篷。”
他想了想:“好吧,它是被动性技能,就是用过我也不知道——现在主动试试。”
斗篷在抬起的瞬间形成两米左右的正方形气墙,翻动的气流边缘闪烁着不明显的金光。
所有接近气墙的铁片、怪物碎片等都在接近气墙的瞬间被以同样的速度反弹回去!
权珩看着斗篷形成的气墙,若有所思地盯在气流表面。
这件特殊物品……能够反弹任何形式的攻击吗?
迸溅的碎片逐渐停息下来,响声也缓缓停息。
“停了,”疯帽子放下胳膊,嘀咕道,“怪不得从这个赛季开始就没人能从后面攻击我了,原来是被它弹回去了。”
“我好像以前发现过,”疯帽子忽然对这个结论有点印象,最终放弃,“算了,不记得了。”
权珩看着地上蠕动的怪物碎片,早有预料地掏出顺来的镊子,弯腰捏起一条蚯蚓状的碎片。
“柜子里应该有玻璃瓶之类的实验容器,”权珩道,“请帮我拿一个,谢谢。”
“OK.”
疯帽子找出一个玻璃罐接住蠕动的黑色粘液,扣好盖子晃晃,“抓到了。”
“嗯,”权珩把镊子丢到焚烧炉中,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——
“……就是因为这些有志青年的存在,才能让我们的国家从黑暗中走出。”
沐镜和江槿坐在金色的圈圈里,认真听他讲那些充满青年热血,又充满硝烟波折的过去。
沐镜仰头看着他的眼睛,忽然开口道:
“江叔叔,你的眼睛里面有光哎。”
江槿愣住,轻轻眨了下自己只剩下一半的眼皮。
他转头看向手边的容器壁,看见残缺的右眼在烫坏的眼皮下转动,被刺刀豁口的左眼下生长着无规则的息肉。
但确实是有光的,那么清澈,像星河坠落眸底,灼灼生辉。
似乎只要谈起自己所坚守的信仰,所追寻的理想,灵魂就会在这副残缺的身体里散出璀璨的光来。
“像是星星火一样。”沐镜抱着沐小六,笑起来,“江叔叔一定很爱自己的信仰,也很爱这个国家。”
江槿看着沐镜,很轻地笑了下,“是的,我很爱那片山河大地,愿意为她抛头颅洒热血,捍卫她的尊严和完整。”
他曾经被割去了鼻子,也被削去了嘴唇,最后被火海烧得面目全非,可现在笑起来依旧那么英俊。
“江叔叔,”沐镜捧着脸,笑的时候眼里也有光,“我感觉你特别可爱,你是最可爱的人了!”
“好,”江槿笑出声,揉了揉沐镜的头,“好啊。”
他感慨般长叹,眼中似乎有泪光,声音不知不觉放轻了:
“真好啊。”
只要知道他守护的山河好好的,守护的人都好好的,就什么都值得了。
“对了,”沐镜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,递给江槿,“江叔叔,这是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江槿愣住,看着沐镜手里的折纸白鸽。
“我和姐姐都不会折纸,所以让大哥哥帮忙折的,”沐镜把小白鸽捧在手里,盈着笑的异瞳干净而纯粹,“江叔叔喜欢吗?”
江槿小心捧过沐镜手里的白鸽,布满斑驳伤痕的双手和孩子柔软白皙的手掌形成违和,却又那么契合的画面。
“喜欢。”
江槿不知不觉坠下眼泪,朝孩子笑起来:“谢谢你,孩子。”
“不客气,”沐镜道,“这是姐姐让我送给你的。”
江槿有些意外:“小同志?”
“嗯。”沐镜点点头,余光忽然看到权珩的身影。
沐镜眼前一亮,立刻起身跑过去:“姐姐!”
江槿也站起身:“你们有没有受伤?”
“没有,”权珩声音温和,“江先生放心。”
“那就好,”江槿这才放下心,“你们拿到了一城的通行证?”
“通行证?对,我们拿到了那个怪物的身体碎片。”
疯帽子抛了抛手里的玻璃瓶,看黑色粘液在内部滚来滚去,玩得不亦乐乎:
“看,它还会动。”
他说着又晃晃手中的玻璃瓶,看着粘液挣扎着爬起,磕头似地拍打着瓶壁。
[加茂:啊对对对,会动会动,我的残肢很会动]
[那必然会动,人家活着的时候动得更欢快,还不是你俩把人家直接弄炸了]
“哦,这是个没有骨气的怪物,”疯帽子又嫌弃道,“你看它软趴趴的,应该是在向我求饶。”
[笑死,你都把人家弄死了,还要嘲笑人家没骨气]
[这话倒也没错,这怪物的衍生物不就挺欺软怕硬的。看它们在灯塔那对待权珩和疯帽子的态度就知道了——这被制裁打服了,都要跪地认爹了吧]
“已经解决完了,”权珩不管疯帽子怎么折腾,看向江槿,“我们现在可以走了。”
“多谢,辛苦二位了。”
江槿道谢,刚要迈步突地变了脸色,猛地向前倾。
权珩一把扶住江槿,防止他跌倒在地,“您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?”
“我觉得心脏不舒服。”
江槿急喘几下,按住心口时摸到自己的金色怀表,“我有种不好的预感……心兰,心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
“唐夫人?”权珩眸色微动,霎那间想起什么。
古江英雄路上是有座纪念馆,小亭的学校曾经组织学生活动去参观,他晚上回来时提到过那位讲解历史的老馆长是姓……
唐。
“江先生,我们马上出发去下一城,”权珩迅速做出决断,“尽快完成任务,帮您渡过无垢河。”
这张地图要污染侵略的地方大概率是纪念馆,而且看江槿现在的情况,唐夫人那边怕是不容乐观。
……
古江市-纪念馆
“便携收容物品佩戴完毕,气息隐匿设备佩戴完毕。”
一组长、二组长分别报告。
“检查无误。”顾行泽汇报。
“队长,已经撬开了。”队员把通风管道的百叶窗卸下来,“随时可以进入。”
“一切小心,”聂苍叮嘱两人,“去吧。”
“是!”
二人说完,立刻借助梯子进入通风口中。根据刚刚讲解员描述的基本构造,以最快速度向资料室的小房间行驶。
“陆队别担心。”顾行泽记录着干扰仪上的数值,“Lethe的污染不存在辐射性,除了物理攻击外没有其他攻击方式。在干扰仪器下也没法进行过强的记忆吞噬。”
顶多会忘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饭,或者是昨天晚上刚背下来的收容条例。
要是后者可就惨了,毕竟明天就是特调局的职业考核日,默不下来就要罚抄,就是不罚抄也要重新开始背。
“我知道,他们都不是当年的小孩了。”聂苍叹息,眉头却没有放松,“但老馆长的身体状况不好,我实在是担心她老人家。”
“唐女士从战火纷飞的年代挺过来,又几乎亲身经历了新时代的所有大事。”
顾行泽想起自己听讲解员说过的话,属实钦佩:“后来变卖家产资助科研,资助学生,不求功不求名……她是名副其实的英雄,英雄会被坚定的信仰所庇护,不会出事的。”
“嗯。”聂苍看向显示屏,Lethe的身影距离老馆长所在的隔间越来越近,眸色沉下来,“一定来得及。”
……
小隔间在资料室靠里面的位置,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躺椅,一个能充当桌子的小柜,抬头正好能看见外面的木棉花树。
可惜秋天了,如今见不到盛开的木棉花,也见不到归家人。
老人家坐在躺椅上,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旧相册,正小心又爱惜地一页页翻过,眼里满是怀念。
从大学毕业的黑白照片到复兴国企民业的企业剪彩,再到战乱年间救助百姓时江先生为她拍下的照片。
还有她在工厂检查布料时的照片,眉眼认真,抬头看向镜头时又松了眉头,露出笑来。还有她和江先生的结婚照,江先生寄回家的军装照。
翻到最后,都是微微泛黄的信纸,哪怕精心保存,还是抵不过时光的磨损。
唐心兰轻轻地摩挲过信纸,眼里的温情怀念润成了泪水。
她已经上百岁了,动作间止不住会颤抖,于是更加小心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金色怀表,打开后看到里面的黑白老照片——
身穿中山装的江槿英俊而正气,眉眼间带着温柔与爱意,笑着望向代替老板,要亲自拍照的女孩。
哪怕战火轰鸣苦难遍布,哪怕黎明胜利不知何在,哪怕前路坎坷路漫漫,他们也在这破碎的山河中紧紧相连。
“我替你看到这胜利了,”唐心兰笑着,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,“孩子们都能好好上学了,人们不用再害怕有强盗来烧杀掳掠了,我们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“我其实……挺想你的,”她抹掉眼泪,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坠,“可我又怕我去找你了,以后的年轻人就不记得战友们的事了……我太害怕了。”
人不能歌颂苦难,但人却不能遗忘苦难,更不能遗忘苦难中为后人献出热血的英雄。
今天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尖刺,狠狠扎进了她心底最深,又最柔软的地方。
“咚咚,咚咚。”
敲门声响起,老馆长擦去眼泪,轻轻抚过怀表上的照片,最终珍重地放起。
“请进。”她尽量平稳着声音。
屋门被推开,面相乖巧的男生很小心地开口:“馆长,我能进来吗?”
“啊,原来是成麟啊,”老馆长声音温和,“快进来吧,是学习上遇见什么问题了,还是又和你父母吵架了?”
“没有,”男生稍微抬了下手里的资料,“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,关于资料分类收录的事情,而且我想多了解下这段历史。”
“哪一段?”老馆长问道,“你拿过来吧,我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
男生缓缓走到老馆长身边,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。
老馆长愣了下,入手却是潮湿:“这书怎么湿透了?”
“我刚刚不小心在厕所里滑了一跤,”男生有些不好意思,目光落在唐心兰那本老相册上,“馆长,这是什么?”
“这个?”老馆长目光又柔和下来,“是一些老照片,有些年头了。”
“那应该承载了很多东西吧,”男生的目光没有离开,失神般低喃,刘海遮挡的眼睛闪着狡诈而贪婪的光,“尤其是历史,或者情绪。”
老人家有些没听清:“成麟,你刚刚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”男生抬头,又目光期待地询问,“馆长,您能和我讲讲这相册里记录了什么吗?”
“啊,当然可以。”
老馆长愣了下,又欣慰地点头,“我给你讲讲我经历过的一些事,先等一等,我看看从哪里……”
她低头寻找着合适的照片,没看见男生稍微向前倾身,原本人类的面孔旋转扭曲成一张竖起的大嘴。
位于耳朵的地方冒出两只眼睛,像是丑陋的深海鱼眼,紧紧盯着从老馆长脑中缓缓露出的[记忆]和[情绪],贪婪地张大了嘴巴——
“我艹!”
刚到通风口的一组长“唰”地一身冷汗,当即一声国粹,想都不想直接猛撞在百叶窗,靠着惯性撞开了窗口!
老馆长猛地抬头,见上方队员不管不顾地摔下。
后面紧跟的二组长抬头,面色剧变:“老馆长小心!”
老馆长似有所察地转头,瞳孔骤然收缩,见鲨鱼式尖锐利齿在面前张开,口内盘旋如吸管的腔道露出吸盘,嘶叫着咬下!
逼近的复杂腔道散出浅紫色的雾气,吸盘鼓动。
眩晕感袭来,老馆长反应不对,手里厚厚的老相册抬起又狠砸下!
老人枯槁微颤的手依旧挡不住刻在骨子里的韧劲狠劲,第一反应不是害怕退缩,而是防护反击!
“嘭!”
Lethe被厚相册扇了个大嘴巴子,鱼眼懵圈地晃了两下,根本没有想到一个老太太有这样的胆识和反应。
一组长和二组长震撼,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——
卧槽,不愧是巾帼英雄!
Lethe的鱼眼狠厉地瞪住,人类的手掌变成青蛙一样的爪蹼,布满章鱼吸盘的爪蹼分泌出粘液,狠狠打向老馆长手里的老相册!
“馆长!”
惊变乍起。
二组长即刻伸腕,闪着金属光泽的护腕式袖箭露出,弹夹中的收容物品瞬间迸射出去!
银灰色球状弹壳在接触到污染质的瞬间如烟褪散,金绿色树枝藤蔓纠缠而成的小球正射进Lethe张大的嘴中!
“呲——啊!!”
尖锐凄厉的叫声霎时炸开,金绿藤球渗出的金绿色汁液硫酸般灼烧Lethe的皮肉,密密麻麻缠绕着藤蔓的树枝在接触伤口时伸展扩张,又向下扎根在Lethe口中!
但疼痛没有阻挡住Lethe恼火的动作,爪蹼击打的趋势未变,甚至速度都没有改变!
“呲——嘭!”
腐蚀粘液没有侵蚀到相册,老馆长在相册被腐蚀的前一瞬,想都不想便蜷缩起身体挡住Lethe打来的爪蹼——
几乎是皮开肉绽,疼痛让老人闷哼一声,紧紧护着相册倒地。
“我艹你妈的!”
一组长当即撑地而起,瞬息爆发出的速度可怖,直扑向愤怒的Lethe!
Lethe两侧的眼球凸起,肿胀显形的血管鼓动,赤红着眼睛伸爪去拔扎根的枝干,但下一秒就被他过大的冲力按倒在地。
“呲——啊啊啊!!”
藤球分泌的腐蚀汁液灌进腔道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Lethe拼命想用尖牙啃碎枝干,大嘴却被“树”根撑起无法闭合。
二组长双手撑在管道口利索滑出,忙扶起昏迷的老馆长。
“唐馆长,馆长!”
老人家毫无苏醒的先兆,后背腐蚀的伤口不断流血,连呼吸都浅薄缓慢。
“妈的,”二组长忍不住骂了句,“该死的脚盆鸡!”
“救人,快把人送医院!”
一组长勒住Lethe的脖颈,任由它的爪蹼拍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,咬牙催促:
“你个二傻子还他妈的犹豫个屁,这老子一个人就能控制!!”
二组长正将老人家背起,闻言怒斥:“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!”
金绿色净化液体吸收污染质,拔除的痛苦让Lethe疯狂甩首,一组长差点控制不住它挣扎的力道!
“滚你妹,赶紧去!”
一组长怒声骤然提高,手中用力,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直接给了Lethe一拳!!
“呲——!!”
Lethe突地嘶鸣尖叫,死鱼眼里布满血丝,口中枝叶亦在疯狂吸取污染养分,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外生长,金绿色的枝干大手顷刻间成型。
二组长不再犹豫,立刻背着老馆长离开。
现在没办法让更多人进来,破门而入只会导致控制区域内微小磁场的改变,影响干扰仪对异想体的精准压制。
资料室可不容许Lethe产生的【遗忘】污染质扩散。
刚刚Lethe想要对老馆长下手,分明就是想殊死一搏,抗着干扰仪的压迫吸收足够的养分,赌出一线生机。
而在他出门的同一时,金绿色大手收拢,向下精准地钳住Lethe的头颅,将它布满腔管的大嘴困在掌心。
“啊啊啊——!!”
Lethe惨叫,被覆盖的面上腾出纯白雾气,一组长迅速起身。
见Lethe全身血肉体液被疯狂吸入大手中,从枝干灌进它嘴中鼓出的【果实】内。
异想体拼命挥动着双手,身体各部位却迅速缩水变小,眨眼间塞进了金绿色【果实】中。
“啪嗒。”
【果实】从半空滚落到地上,晃了晃头上两枚金绿的叶子,满足地打了个饱嗝。
“我擦。”
一组长甩了甩自己被污染因子腐蚀的手臂,忍不住咂舌,“真不愧是新一代收容物品,这过程也够残暴的……这是从什么异想体上取下来的东西?研究组都咋搞出来的?”
……
二组长迈出资料室的刹那就收到了[收容成功]的消息,稍稍放下心。
“队长!”他喊道,“老馆长受伤了!”
其余人员都迅速进入资料室清扫残存污染,医疗组人员立刻围上,将老馆长安置在担架上,熟练地喷涂消除污染的应急药物。
“怎么样?”聂苍沉声。
“污染因子已经清除,但危害已经产生,腐蚀伤口要进行缝合手术。”
医疗组人员迅速回答,“老人家年轻时候就受过不少伤,年纪也大了。侵入的污染因子只会把这些陈年旧伤都引出来——很有可能滋生恶性肿瘤,这方面需要进一步检查。”
这是污染因子最大的危害,几乎是精准地侵害到人体损伤过的部位,引发旧伤的同时造成免疫系统失调。
除非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员,或者是经常接触污染的衔接者,这部分人对污染因子具有一定的耐受性,体内存在特殊抗体。
“而且我们不能用特殊方法控制,老人家现在的身体连轻微污染都受不住。”
医疗组人员神情严肃地将老馆长推上移动抢救室,“情况不容乐观。”
聂苍看了眼依旧紧紧护着相册的老人,下的是死命令,“那就鬼门关里抢回来。”
“卜组,无菌室消杀完成。”医护人员汇报。
“我明白。”卜组长郑重点头,转身上了移动抢救室。
“不容乐观的话他们说的不少,卜组就爱说这么一句。”
一组长抬着血淋淋的胳膊走出来,先把【果实】丢给顾行泽。
他身边的医护人员正在为他清理伤口,等卜组长上了车他才敢嘀咕,变相安慰:
“我上次被订书机划破手指,他还说情况不容乐观,很有可能会造成破伤风然后演变成坏血症。最后开单子让我做了血检,又顺道做了个全身检查。”
聂苍:“……”
一组长憨笑:“所以队长别担心,老馆长一定会平安的。”
聂苍最终叹了口气,点点头:“嗯。”
……
“唉……”
江槿紧紧皱着眉,捧着金色怀表,担忧地抚过表中的黑白照片。
“您别担心。”权珩声音温和,“我们加快速度,尽快让您通过无垢河。”
江槿小心放好怀表,轻轻应了声“好”。
“二城的位置在哪里?”疯帽子手里拿着根细绳,绳子那头挂着玻璃瓶,走起路来把瓶子里的怪物碎片晃得颠三倒四。
“二城在一城的南面,靠着无垢河也更近。”
江槿看了眼接近接近半圆的血月,辨别出方向,“继续沿着这个方向走就能到,我们会路过一大片梧桐树。
“二城最大的怪物叫松井。它死前为自己建了座菩萨庙,来保佑自己平安顺遂,所以死后也喜欢窝在一座菩萨庙里,就在二城的最南部。”
“菩萨庙?”权珩捻住一颗佛珠,闻言挑眉。
她轻轻笑了声,眸里没什么情绪,“菩萨可没这么大功德,渡不了这种作恶畜。”
罪人必须要受害者掌控审判,报仇雪恨,亲手送它下地狱。
“权姑娘说得对,神仙可管不了这些事,”江槿抿紧唇,眼里透出恨意,“他该为那些无辜百姓的逝去付出代价。”
“姐姐,”沐镜忽然抬手指向前面,“那里有一大片树。”
众人看去,见一大片梧桐树在血月下随风晃动。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其间,说不出的压抑。
等进入这片梧桐林时,才发现脚底的土地都是血红色,好像曾经被河流般流淌的鲜血浸染,一遍又一遍,连干涸都要很长很长时间。
“这里的梧桐树有三十多万棵,从东到西看不见尽头,一直守在二城城门前。”江槿触碰手边梧桐树,听风吹梧桐声萧瑟。
声声如泣血,句句诉冤愤。
“我每次醒过来都会到这看一看,”江槿轻声道,“听他们的声音,更听他们的悲愤。尤其是风吹梧桐叶的时候,那声音就像灵魂的哭泣。
“我能听出母亲哭喊孩子的声音,妻子哭喊丈夫的声音,也听见孩子呼喊母亲的声音,更有婴儿的惨叫声……
“有魔鬼侵占了我的家乡,残害我的同胞,烧杀掳掠,把我热爱的那片土地变成了人间炼狱,把我珍视的百姓乡亲害成了孤魂野鬼。”
江槿摩挲着梧桐树的伤痕,颤着唇,“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,没守住城……我当时,我当时要是绑好炸弹,多炸死几个敌人就好了,能保护一个是一个。
“我其实根本不值得醒来,那么多战友,那么多乡亲,就只剩下了我……”
江槿近乎崩溃地撑着梧桐树,眼泪砸在深红的土地上。
他其实从没把自己当成什么英雄。
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被戴上了某种枷锁,每一个醒不过来的人都会给幸存下来的灵魂戴上一副枷锁。
这份羁绊越深,这副枷锁就越沉重。
权珩沉默着没有说话,她很少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刻,现在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。
这份血债太重,后人尚且悲痛愤恨,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守城人。
“嘤——”
仿佛泣血的啼鸣,清丽又悲凄的声音传到梧桐林每个地方。
风吹动了梧桐叶,雾气瞬间浓稠,遮掩了视线。
“嗯?”疯帽子轻拨了下右眼的Joker,透过浓稠雾气看到了浅金色的光芒,疑惑地歪头,“不是怪物群的能量……这是什么?”
不是怪物?
权珩看向浓雾深处,红月的光芒将眼前雾气朦胧出一种诡异感,隐约能看到浅金色的光芒在雾中勾勒出模糊轮廓,悠远的声音伴着浅浅鼓声响起。
【天地玄黄,罚过酬功】
*鼓声笛声交汇,如破阵乐,视线能看见的尽头出现模糊的人影,可看见深红色大气的祭祀服着身,宽袖向外轻展双手,面前浓雾如幕帘向外掀开,视野瞬间清晰——
那神女佩戴纯白点丹唇,眉心一朱砂的傩面,身下似有雾气缭绕的波澜翻滚,让她腾在半空。
“傩戏?”权珩看到傩面的刹那就认出来,她还带着桑亭去看过相关的舞台剧。
“傩戏是什么?”沐镜好奇询问。
“傩戏,也叫鬼戏,”权珩简单解释,“起源于商周时期的方相氏驱傩活动,是华夏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、驱瘟避疫的娱神舞——以后我会带你去看。毕竟这些传统,该懂的还是要懂。”
沐镜听话地点头:“我记住了。”
雾气中,神女收拢双手,如莲结印向后仰身,脚下雾气霎那翻涌出海浪,铺天盖地如帷幕掀起又平息。
【日月盈昃,万神降临】
声音传来,鼓点开始密集,笛声降调沉了下去。
雾气再次翻涌,身着深衣戴着白色傩面的众[神]簇拥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神。
诡谲却又让人敬畏,神圣而大气。
女神缓缓展开双臂,后方并排的雄狮纷纷抬起头,黑面红鬓,站立在诸[神]身后。
一时间,排山倒海的气势带着远古时代的韵味压来。
【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】
遥远的声音又响起,鼓点更为密集,笛声转为急促。
雾气翻涌,万千长枪从雾气中伸出,看不清敌人面孔,压迫与危机却已经袭来。
紧接着雾中走出数位身披铠甲的戏曲人物,看不清面容,只见万千长枪下压,将军屹立不倒。
红鬓雄狮与围攻的豺狗搏斗,上方白雾忽地游走出黑气与金光,与黑色巨蛇缠斗的游龙腾云驾雾身着金光,大气恢宏。
画面怪诞悲戚,但更为惊艳壮美,爆发出另一种别样的生命力。
【勿忘来路,大道长行】
鼓声逐渐平缓,雾气如帷幕再次翻涌,黑气散去,金龙与红狮依旧,将军却不见身影。
白雾深处缓缓走出身着白衣,戴白色傩面的人类,纯白灵动的狮子跟在祂身后,周身隐约散着金光。
祂从雾中走出,停在江槿面前。
静静站了片刻,祂转身从身后白狮口中取下一把包裹着皮革的大刀,刀柄上系着一根红绸,已经有些陈旧了,带着不散的血腥。
江槿颤着手接过祂手中的大刀,在刀柄摸到熟悉的刻痕。
他小心地抚过,脑海中回忆起老连长杀敌后刻痕的场景,猛地抬起头:
“这是——”
江槿瞳孔骤缩,面前的白狮已经没了踪迹,刚刚递刀的人也已经不见。
雾气散开,梧桐林也已经远去。
——面前赫然是座被战火摧残过的古城。
·
*灵感来自杨丽萍老师的《平潭印象》
脚盆鸡的“能舞”说白了就是抄咱们的。原神里[魈]的“靖妖傩舞”也是中华傩文化,记好了,别再被偷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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